陈昉吸了一口气,负手仰天,曼声吟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猛转向沈识微,差点扯着脖子,却见他无动于衷,含笑望着陈昉——也是昏了头了,我还能指望他一个土著发现有什么不对?
笙箫虽止了,那大鼓却得了示意,陈昉诵一句,便如催阵般隆隆一擂,端的气壮如山。
我无可发泄,只得捏紧刚才没来得及放下、藏进袖子里的筷子。一声脆响,竟把那镶银的乌木筷捏断了,好在鼓点正敲在“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上,遮掩过了这声“咔吧”。
陈昉浑然不查这点异动,唇齿奋扬,脸上的傲气混同着冲天的酒气:“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我的脸也红了,也不知是震惊还是尴尬,只盼他快点唱完。
好在这词长度适中,当年全文背诵时也没给我造成太多困扰。等沈霄悬墨沉淋漓写完“还看今朝”,鼓声终了,也只得一刻的折磨。
陈昉终于在一片八面春雷般的叫好声中昂然坐下。
这真是我穿来到如今最最荒谬的一幕了。
我一松手,断筷子跳下,打在沈识微腿上。
他一脸嫌弃地抖着衣摆,把那小木块赶走,皱眉道:“秦师兄神思动摇,竟如此心折?”
我不知作何表情,又不能说实话,一屁股坐下,哭笑不得道:“沈师弟,你……你觉得陛下这首词如何?”
沈识微道:“秦师兄也忽然爱好起歌咏了?”他也振衣入座:“将近入夏,反倒咏雪,陛下果然非同凡响。论字句也有几分帝王气度,但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典语奥僻,哈哈,我竟不知所云、闻所未闻,这代写的幕师也是有趣。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我心中暗道,算你识货,太祖的词,能没帝王气度?
有一就有二,我既然能穿来,别人当然也行,但他乡遇故知,怎么偏偏是陈昉?
若他真和我一个来处,现如今万人之上,恐怕不是吟两句主席诗词就能酬其壮志的,指不定还有多少幺蛾子等着我们。要不要告诉沈识微?但我又怎么解释得清楚我自己是怎么回事?
我正心神不定,越王陛下正捧着沈霄悬的墨宝赞不绝口,嘱咐制匾。他志得意满,哪知堂上暗暗笑他的怕不止沈识微一个。
英大帅却立了起来,做一深揖。陈昉忙请他坐下,英大帅过去的伉爽声音现在也消退了,堂上喧哗复起,一时竟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得“黄肤白发”,又是什么“愿供差遣”。陈昉先是惊,继而喜,紧接又似在推脱。
哗啦一声,是英三小姐被雷劈了一般悚然站起,带翻了碗筷。
她爹连声唤她,她却反往她哥背后躲。英长风满脸煎熬,握着烧红的铁棒般握着拳。
也不知这唱的是哪出。
三小姐一咬贝齿,也终于走到陈昉面前,重重跪倒。她人虽跪了下去,但脸却扬得高,嗓门也高:“恕晓露不能从命!”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