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了。都说濯秀才是拓南的官,咱早些也见过沈庄主一面,沈庄主身上抓个虱子,就够我们吃进夏。”
此刻晨暾已上。
淡淡金光漫进帐中,洗去沈识微还略存的那丝病气疲色,只显得他丰度端凝:“曾军师对识微有救命之恩,这大恩濯秀必报。刘王只请放心。”一番话熨帖得刘打铜须眉开动,但一个话茬没接,一句承诺没许。
刘打铜请我们用了个早饭,就称要去料理军务,留下曾军师陪我们。
我俩不好在报国军中乱走,曾军师替我们解围,说带我们去远眺混天星的大营,领我们往棘山一处唤做白马脊的山梁上爬。
上了梁,远远能见混天星部按兵不动,军营里升起几道炊烟,与灰扑扑的晨雾混做一处。再远一点便是高坞的城墙,犹如两道瑟缩的愁眉,也没什么好看。
我见山风鼓满了曾铁枫的袍袖,颇有飘飘然之态,真弄不清他是怎么被这么个不带脏字儿不会说话的刘打铜捕获的,问道:“曾军师是自己来投报国军的?”
曾铁枫朝我俩转过身来:“我来时,刘王这支队伍还不叫报国军呢。”好似想起了什么往事,自己有些发噱,又接着道:“我乃奇林人士,幼失怙恃,靠着族中长辈读了几年书。本想正经考个功名,借住在庙中攻书,却有人讹传我夜造兵书谋反,派衙吏来捉。”他笑意轻柔,声音也柔,真如春风拂面:“我便只好真的反了。”
我正想笑叹世情荒谬,沈识微却忽尔道:“在下看人颇准。曾军师不是久居人下之辈。”
曾铁枫还是满面波澜不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无长处,何德何能居他人之上?”
沈识微却不退让,略一挑眉,还在笑着相逼:“按军师高见,什么人能居人之上?”
曾铁枫道:“这个么……二位公子,听了拙见,千万别见笑。”打量了番我俩,目光最终还是落在沈识微身上:“依我看,首先要长得漂亮。”
他那如绵的目光和声调里,突然露出了一点针芒:“凡人粗蠢,看的先是皮囊。好比报国军中这些卒子,平常人说得便再有道理,他们也听不进耳。但要换个体面人讲出来,就是昏话也有两分道理了。若体面人说的真有两分道理,何愁他们不奉为纶音。光是长得漂亮,事情就成了大半。”
他眨了眨眼,再睁开时,那点锐气又躲得没了影:“今天来报信的那个哨卒,见了我语无伦次,直说有人来搭救报国军了。若跟他这么说的不是沈公子,他哪得如此深信不疑?”
我扭头去看沈识微,他也正向我看来,我俩眼神一触,如何不懂彼此的意思。
我俩这一趟,不是冲着刘打铜,而是冲着曾铁枫。如此看来,这人果然有点名堂。
沈识微不动声色,我却是抑制不住在偷偷发笑了。
曾铁枫却把球抛了回来,对我道:“也不知今冬间河道如何?”
沈家父子在整个江湖都名头甚大,遑论拓南。秦湛去岁此时还在满屋子逮蜘蛛,即便换了我,也还是没没无闻。但沈识微偏和我厮混在一处,曾铁枫这话问的恐不是间河道如何,而是你秦湛如何。
我道:“中原今冬何处不雪?可怜河山终是要变颜色了。我这一路追随沈师弟历练江湖,见了不少惨象。”
自觉这个太极打得颇有沈公子的风范,心中暗记一笔,独处时要记得向他炫耀。
却听沈识微道:“和秦师兄这一路,识微也受益匪浅。说起来家祭前后多有得罪,秦师兄莫怪。”
我一愣,不过一句套话,他接什么茬?想起才穿来那段和他掐得死去活来的时光,不由有点好笑:“家祭当日那事儿……是我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