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让我窥见一斑,灭口不成,又因妹妹一双好眼,破了他的障眼法,再来桃花楼命案,冯保败露,引得官府介入,案子不但结不了,反而越查越深。这时本该万分小心,偏偏蠢手下做蠢事,又主动把贼船奉到我们跟前,逼得他下定决心自断手脚。妹妹一语中的,恐怕那人真要收手了。试想,一伙穷凶极恶之徒难找,一伙训练有素的偷盗团伙更需要精心培养,就拿鲁七夫妇来说,两人蛰伏赵府多年,连他们都成了无用的棋子,再不全盘弃局,那人的真面目绝对藏不了多久。”赵青河说得好不激动,“妹妹真是太聪明了。”
虽然被连夸两回聪明,夏苏自知,这个聪明人可不是她。
“接下来麻烦了啊。”赵青河无意识地自言自语,“他一旦收手,如同死无对证,哪怕今后面对面,也难知他罪恶累累,就算知道,亦没有证据。妹妹说,如何是好?”
“……”夏苏觉得,她最聪明的做法,还是闭嘴。
“妹妹……”
夏苏又不好骂他把妹妹这个词念成了咒,弄得她脑瓜子都要裂开了,就从书架上拾起新买的那本册子,往桌上一放,同时摊开手心。
“一两银子。拿来。”
她不聪明,不过忍耐了很多年后的现今,她决定,吃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吃亏,尤其面对——
好欺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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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日,黄昏近晚,柳梢倒是长齐全了,月却好似一片新叶,柔弱垂在枝头。
西湖畔的涵画馆已下了门板,三月春好的后馆,花儿吐芳叶纷绿,平日人来人往,这时只有约客,正好一男一女。
应得一时好景,应不了诗中真意,二人正说一桩交易。
女子面貌清秀,谈吐颇有大家风范,只是装束朴素,甚至看得出家境困窘。
“家祖生平无他好,倾尽家财收藏古画,前些日子他过世,我才继承了开箱钥匙,一经整理,竟发现他将《溪山先生说墨笈》里江南卷中所提到的八幅画都集全了。溪山先生是北方鉴藏大家,见识广博,他用十年走遍大江南北,将遗落在民间的珍画记载了下来。因其中多数作品不为人知,此书一出版,就遭到了同行不少质疑,然,事实胜于明辨,好几幅说墨笈中的画作现世之后,经鉴藏大家和名画家们的认定,确为沧海遗珠。故而,越来越多人认可了此书。”
男子四五十,黑髯一把,几分文气,双目炯神,“卞姑娘说得极是,溪山先生这本说墨笈中的几幅画还被收入了皇宫,深受皇上喜爱,且高价征着上头的画作。若卞姑娘的祖父真收齐了江南卷,那可了不得,价值难估啊。”
女子叫卞茗珍,是祖籍淮西的书香世家之后。同很多书香门第的命运相似,卞家已没落,再无有才气的子孙,更因祖父挥霍而失了财源,为一日两餐就要犯愁。
“谁说不是呢。”卞茗珍这么道,却眉头舒展,神情悄愉,“本以为祖父散尽千金,父母又早亡,我要如何养活家中幼弟幼妹,不料老天有眼,祖父并未花光全部身家,还给子孙留着活路。”
“幸之,幸之。”男子姓方,涵画馆掌柜。
卞茗珍从竹管中倒出一卷画,轻轻铺展,“这是其中一幅,请方掌柜验看。”
方掌柜不但主理涵画馆的买卖来往,自少年起,就在书画铺子里当学徒,几十年浸润,看古画的眼光怎能不老辣。
眼前这幅《天山樵夫遇仙图》,落着李思训的章款,笔法细致秀劲,山水活泼跃动,唐风浓郁华丽,山中一角仙宫神秘典雅,楼阁,平栏,弯廊,长阶,松鹤,人物,无一不细,生动入神。
他可以一眼断定这是上好古画,却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