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的女子。
此刻她低眉抚琴,沉醉又专注,又好像是在他的心上架了一把琴,她那纤细的指尖拨弄的不是琴弦,是在挑拨他的心弦。
秦子净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初在阑珊谷,他甚至忽略了她的存在,她说他从没对她笑过,兴许是吧,十几年于五百年来说不过是一个瞬间,他一个人生活太久,以至于很多时候他都忘了谷里还有一个她。即便记得的时候,他也一直把她当成小孩,这次却不同,她是那个一身火红嫁衣,立在雪地里的亭亭少女,也是眼前这个低眉抚琴,依然叫他师父的他的徒弟。
她长大了,他再不会也不该再忽略她,可她却跟从前不同了,从前的她总是很多话,总是跟着他,围着他,喋喋不休,现在的她总是很沉默,又会莫名的发呆和走神。是呢,她嫁人了,有了身孕,又失了孩子,这一系列的遭遇和打击,难怪她会改变。至于她的孩子……是他出手慢了,不知她的心里有没有怪过他?
“师父?”
不知什么时候琴声停了,烛光将那着青衫的俏丽身影,拉的更长,投映在一旁的书架上。
“师父,你走神了?我已经接连弹了三遍,我……我去睡了。”灯下那青衫少女站起身来,他目送她离开。
直到她走了好大一会,他才回过神来,只手抚上琴身,罩着那弦丝,若有所思。忽然伏羲琴下压着的宣纸上“落花”二字映入他的眼帘,挪开伏羲琴,见那纸上写的是一首《临江仙》的小令: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字迹凌乱、豪放又大气,全不似一个小女子的手笔,书的却又是这样缠绵悱恻的情思。她为何要写这词?“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当时又是何时?小苹又是谁?莫不就是曾经逼迫于她,又甘心为她跳下诛仙台的那男子?昨晚她又说了那样的一番话。
那……那男子与她也是匹配,也算得郎才女貌。那日魔宫外面,他与她,他们两人都是一身红衣,他站在她身旁,牢牢拉着她的手,举止随意洒脱,神色羁骜不逊,满满的自信中又透出难以驯服和驾驭的野性。尤其是当他从他手里抢走红盖头的时候,他的眼里流露出的除了胜者的得意,更多的是藏匿不住也无需藏匿的挑衅之意。
秦子净的内心一阵失落,轻轻将那写了字的宣纸对折了一下,悄悄放进袖里,不自觉的看了旁边的门帘一眼,抱着伏羲琴,满腹怅惘的回了房间。
落花白日随着师父修炼学习法术,晚上在书房写写画画,甚至他还教她新的琴曲,转眼便过了一月有余,院里的杏花尽数落去,细小的绿叶下浮现出一层青色的小杏。师徒两人都各有心思,但是在这样有点暧昧,又努力想维持现状的状态下,他们相处融洽,甚至还很是享受和珍惜这样的时光。
秦子净还好,他一贯顺其自然,不同的是落花,她把与师父的每一天的相处都当成是一种恩赐。每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的时候,都要把今天师父与她说过的话,细细回想一遍,如果那天师父对她笑了,她要兴奋一整夜,都睡不着觉。
有时候两个人的关系模模糊糊的,反而更让人着迷,也更能长久;捅破了的窗户纸,往往要做决定,很难再维持现状。
这日秦子净对落花说,他要带她去海底的某处看看。落花犹豫了:“今日不修炼了吗,师父?”
“怎么?你竟不想出去吗?”
“‘此心安处是吾乡’,待在这里,待在师父身边,我哪也不想去了……”
秦子净嘴角微微扬起,随即止住,一个笑容又淡了下去:“去过你就会喜欢了。”
落花顺从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