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清亮的声音响起,一个瘦小的脑袋从自留地里探了出来。
“哎,是我。”宋慧娟看着灰头土脸的弟弟,心里一阵泛酸,便朝他伸了伸手。
这时,那掩在篱笆后的人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拿着小铲子就噔噔噔的跑了过去。
宋浦华跑到宋慧娟身边,仰起头那笑意溢满了一张小脸,问道:“大姐,大姐咋回了?”
“回来看看,”宋慧娟摸摸他的头,又掏出手绢擦了擦那脸上的土,“走,先回家。”
“哎,哎,”宋浦华拍了拍手上的土,跨过了宋慧娟的胳膊,欢快的踮着脚开了后门。
“慢点,慢点。”
“知道,知道。”
那稍显稚嫩的声音越过了院子,对宋慧娟的唠叨毫不厌烦,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
待开了门,宋慧娟还未坐下倒杯热水,宋浦华撂下铲子,又要往出跑。
“做甚呢?”
“我去叫爹和大哥二哥,”宋浦华高兴的停不下来,得跑几步才好。
“先别去,这会儿还没下工呢。”宋慧娟走出来把人拦下来。
“哎,”宋浦华应了一声,又跑回到宋慧娟身边坐下,来回打量,就是不说话。
宋慧娟笑着看向他,也不说话,看得那张小脸直憋红了才笑问道:“咋了?”
宋浦华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没忍住,“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吗?”
“是啊,”宋慧娟抻开胳膊,让他瞧个仔细,“你还想让谁来呢?”
“没,没谁,”宋浦华得了宋慧娟的准话儿,可算是放了心。
还好,还好他那大哥没跟来,每次他跟着大姐来时,他都不敢笑了,那张方脸不笑的时候活像过年贴在大门上的门神。
未等他再想下去,宋慧娟已经拿了块白白的长条放到了他嘴前,“张嘴。”
宋浦华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下一秒那覆着白糖霜的糖果子就塞进了嘴里,那甜滋滋的味道让他惊呼出了声,“糖果子?”
宋慧娟笑着点点头,这是她那一份没舍得吃,又拿了一块放到他手心里,剩下的就盖了起来。
等那股子欢喜劲儿过去,宋浦华就怏怏的低着头,问道:“大姐,你咋买这个啊?这肯定可贵了。”
说完,宋浦华就更发愁了,他已经不小了。上次三大爷家的当兵的亲戚来探亲,买了一盒子,浦国偷偷给他拿了一块,那时可让他耍了好大的威风。从那他就知道这东西有多贵了,比过年吃的猪肉都贵哩。
这时,宋浦华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了,伸出手心里的那块糖果子就一定要喂给宋慧娟。
“你吃吧,我吃过了。”宋慧娟歪了头,躲了过去。
“你哪儿吃了,我没看见就不算,”宋浦华直直的伸着胳膊,仍旧举着那块糖果子。
“好,”宋慧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吃下了那块糖果子。
这样的血脉温情,让宋慧娟更加割舍不断,也更胆小了,她如何能因为自己的私心伤了他们呢?
“晌午想咋吃?”宋慧娟提溜着手里的羊肉问,“熬羊肉汤?”
“行。”
宋慧娟把羊肉放在粗陶盆里,白砂糖倒进糖罐子里,交给宋浦华挂在房梁上。
天儿还冷,熬上一锅羊肉汤喝,暖得人热乎乎的。
“老三,烧锅,”宋慧娟清理着盆里的羊肉,抬头冲堂屋的人喊了声。
“哎,”宋浦华应了声,麻溜的跑进厨房。
洗好后剁成块,待水煮开,放入锅中煮去血水,再将调料与肉一并放入锅中,添上几瓢清水,大火加干柴炖上一个小时就能好了。
这么长的功夫,再和上一盆豆面,醒好后切成方馍馍,另烧一口锅一起蒸上。
待着一切都做好,宋慧娟抬头看了眼挂钟,快十二点了。
“老三,别烧了,”宋慧娟洗洗手,“去看看爹回来没?”
宋浦华应了声欢快的跑了出去,宋慧娟便坐到灶前看了看火,锅里还继续熬着,便起身出了厨房。
宋慧娟去后门的自留地里转了一圈,今年春上种的东西不少。
豌豆、茄子、小辣椒,品种不少。
这自留地里的事从前她还没出嫁前就是她操劳的,可那时候也仅仅是偶尔能给家里添个菜,种类不仅没这么多,看长势也比不上现在。
上辈子宋浦华一辈子都做了个老农民,可到后来她才听说那城里的大学里也有专门学种菜种粮食的专业哩。
或许,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好浦华也能改变命运哩。
虽说那院子里看着有些荒凉,可这自留地里被浦华收拾的的确不错,毕竟在这种光景下人刚刚能吃饱饭就不容易了,一般人谁还有心思种那么多菜呢?
想起那院子,宋慧娟便起身进了屋。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帮着把家里都洗一遍,他们那几个男人成天地衣裳不换,被子也不晒,糙得很。
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