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刘婶所言,这电路属实维修了好几天,才通上电。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邻里乡亲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全窝在水泥瓦房里躲寒。倒也没人抱怨过这群工人,料是谁过年期间被紧急拉出来返工都是可怜的,何况还要在那大雪天里冻着。总归能在初五前修好就很不错了。
曲河镇在初五有个习俗——便是赶场。家家户户把自家剩余的物品摆出来贩卖,也可以去别家摊位上用钱或者以物换物得到想要的。寓意什么的,倒也不是那么严谨,无非就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毕竟别人家的物品到了自个手里那也是新鲜的。
杜家一没田种,二不做小生意,自然没什么能摆摊的。可这也不代表不能去花钱买,从小杜娟就爱带着她们赶场,偶尔也能捡个便宜。虽然杜娟走了,传统是不能丢的,杜阁早早就拉着杜珞出门采购了。
为了能让更多人参与进来,赶场的地点大多是设置在镇中心。距离对于镇上的哪条边界都是差不多的。即便如此,兄妹俩走过去也要耗费好些时间。
接连下了四天的雪,今日终于停了,天灰因此暗了几分,雪做的泥土堆在小路两旁,也不如初见那么纯白了。
出了没一会儿神,杜珞就落后了杜阁好几步。可他没有停下等她,自顾自走着,将她视有如无。即便是杜珞和他冷战时,他也从未如此冷漠。算起来是从断电那天开始的,若不是杜珞知道原因,她真要以为他也被这雪给冻僵了。
她略一思忖,主动牵住杜阁的手,道:“哥哥,我的手好冷。”摩挲了一阵,她又道:“怎么你也这么冷。”
他终于顿住脚步,垂眸一看,小小的掌心裹着他的大拇指,反而是其他四根手指痒痒的,身体开始软化。
寒流袭来,屋顶的雪霜四处飘散,唯有她们二人伫立原地,停滞不前。他又看向杜珞,眼中是她看不透的情绪。
须臾,杜阁笑了,把俩人的手一同插入兜中,他道:“怪我没给你戴上手套了,能原谅哥哥吗?”
“偶尔一次倒是没关系,”杜珞变换了手的姿势,与他十指相扣,“但是哥哥以后不准再这样了,不然我会生气的。你应该知道我生起气来是很难哄的。”随即俩人的位置变了,她稍前半步扯着他走,一切回到正轨,她自然没再注意他的表情。
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温度渐渐上升,掌心间也捂出了薄汗。正巧走到了集市,杜珞及时抽出了手,跑到小摊上挑挑拣拣的。
愈是往里走,就愈发热闹。大家伙儿为了御寒,裹得同弹珠似的圆滚滚,要是不小心碰到别人,那是要被弹开的。杜阁护着杜珞在人群中艰难穿行,一开始还好好的,被弹了几次之后,他自己都有些丢了方向,再定睛一看,臂弯里的人不见踪迹。
另一头的杜珞实在受不了,偷摸地从弹坑中逃了出来。她不知不觉走到了外围,身旁立着一扇紧闭的,有些生锈的大铁门。
前几日听刘婶说的,雪灾不仅断了电线,还断了山路。这是镇上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路,也难怪镇上客运站关门了。
杜珞从未坐过这儿的大巴,只依稀记得小时候,她曾在这等过王志文从外面带点新鲜玩意儿回来,再同杜阁炫耀。后来王志文死了,杜家再也没有人出去过。
她痴痴望着简陋的售票大厅,构想里面该是何种景象。会有先进的电子屏挂在墙上吗?会有被关在笼子里每日重复工作的职工吗?买票的程序到底是怎么样呢?她有很多好奇的问题,可都被一扇铁门拦住了,得不到解答。
寒流没有了人群的遮挡,吹动杜珞的脚步,她向人群走去。
她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