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跺脚一边抹眼泪:“他还说比起功劳,父母更看重的是他的安危。他当皇帝了还需要什么功劳?他还要什么功劳?!”
看着曾经与陛下差点兵戎相见的太上皇哭起陛下的安危,众将领都感觉怪怪的。
秦琼常陪伴李世民左右为亲卫,看出了李世民心中“急躁”的原因。
他本来不想和李渊说,但他情商极高,见李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真的要当个好父亲,便帮李渊演这一出父慈子孝的戏,为李渊解惑道:“陛下此番出战,料定我们会扰乱西突厥后方,西突厥也必定会扰乱我们的后方。他担心高公。”
李渊更加不解:“担心高公?高公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还有高公守不住的城?”
秦琼道:“陛下给高公的命令是让高公退走,避开敌军锋芒,与敌军游斗,等前线局势明了,宵小自会退去。但正如太上皇所言,没有高公守不住的城。”
李渊仍旧不解。
实际上是正面军的统帅,自李世民下令后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李智云终于开口说话:“高公正在病中!”
……
“高公正在病中。他若耗尽心力,朕恐怕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李世民沉痛道,“但朕不能阻止他,更不能回头。”
罗士信皱眉:“高公为何一定要守城呢?陛下已经下令,这城本就没必要守。我们运粮是通过长公主藩国那条路,伊吾城只是个幌子啊!”李世民道:“伊吾城只是个幌子,是否守住并不重要,但宵小哪怕集结十万大军,偷袭只是一个幌子的伊吾城,都没能拿下伊吾城,高公……老师说,这对大唐今后对西域、对所有蛮夷藩国的政策很重要。”
他握紧缰绳:“老师要这场战争尽善尽美,明白吗?明白了就把你们的马鞭扬起来!朕要与你们一同破西突厥,才能够回援老师!”
“是!”
……
“咳咳咳咳……”高颎用帕子捂住嘴,咳了好一会儿,才道,“果然如我所说,不过四五万乌合之众对不对?我们守军精兵有三千,城中新募的勇士有近两万。古往今来攻城的兵数都要至少十倍于守城的兵数。如今敌军只是我们两倍,你们还担心什么?”
众将领道:“有高公在,我们从来没担心过!”
高颎微笑颔首:“我就在城门坐着等你们。贼寇宵小能一眼看到我,你们也能一眼看到我。去吧,我看这城也没必要守了,都出城门去。我在城门上等你们。”
高颎在敌人精兵十倍于自己的前提下,居然放弃了固守已经修缮了好几年的伊吾城,而是让三千精兵带着新募的城中百姓,出城野战迎敌。
他还在出兵前先派使者告诉高昌等国的联军统帅,自己不会守城,而是开城门迎敌。
“城门大开,我就在城门上,可有人能到我面前?”
接到大唐使者的文书,高昌等国的将领都十分愤怒,认为高颎在折辱他们。
他们想要杀了大唐的使者,但还是以“两军开战不斩来使”,放大唐使臣离开。
“唐军真的不守城,不是骗我们?”
“派人问问就知道了。”
“真蠢。守军都跑出来了,我们摸小路绕过大军,混进城里,不就赢了?”
“对啊!高颎这老匹夫名不副实啊!”
他们嘴上这么说,但一些国家开始在心里打退堂鼓。
高颎这老匹夫若不是真的老糊涂,那就是一定有后手。唐军是不是在城中留了大军,并不是只剩下不到万余数?还是唐军在其他地方埋伏了兵卒,就等着他们来两面夹击?
如果高颎真的就在城门上,那唐军有埋伏的可能性极大。
高颎是皇帝的老师,大唐的齐国公。他身上的富贵都到了顶,怎么可能在快要安享晚年的时候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越老的人越惜命,快要寿终正寝的人怎么能功亏一篑?
到了高颎约定决战的那一天,高颎果然如自己所言,穿戴好了国公官服,坐在了城门最显眼的位置。
他故意让人垫高了台子,让下面的人都能看到他。
这样的位置,哪怕城没有攻破,从城墙下射箭就能瞄准他。
高颎却坐在罗伞之下,面前放着一张琴,一盏茶,一卷书,神情惬意,仿佛在山中,而不是在战场。
“去吧,我等诸君凯旋。”
高颎面色红润了不少,嘴角含笑,也不咳嗽了。
众将领看着这样的高颎,看着他们的主心骨,都心头一片澄澈,只有激昂战意,没有半分惧意。
高公说他们能赢,那就一定能赢。
一汉能当五胡,一唐就该当十胡!大隋哪怕衰败,东|突厥趁机围攻雁门郡,都被隋将李世民和李玄霸差点灭了国。
如今秦将李世民和李玄霸变成了大唐的皇帝和晋王,他们这群人难道要给陛下和晋王抹黑?!
“这伊吾城是李三郎还未束发的时候,拖着病躯向西突厥讨回来的。”
高颎送别将领时,没有说太多豪言壮语,只是如寻常老人一样叹息过往。
“大隋死于内斗,而不是外患。高丽和突厥都不足为惧,只是趁着大隋内乱而起的宵小。你们现在是唐将,以前也曾是隋将,不要让后人说,隋朝的名将只有李世民和李玄霸两个小辈。”
“我丢不起这个脸,我想你们也心有不甘。”
“去吧。”高颎挥了挥手,语气淡淡,“告诉蛮夷,要么臣服,要么死。”
“诺!”
众将领竖起手中武器,如先秦两汉的将领一样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