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贫僧有一言相告。”
张鄜道:“但说无妨。”
“你体中蛊毒已深入骨髓,依托外界之物已无法压制那般若母的毒性,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不用几年便会身陨魂消是吗?”
文若大师点头,将那已有了裂痕的佛串交回到张鄜手中:“这般若母是源自密宗的异域之物,炼制之法极其奇诡,贫僧身为佛门中人,只得赠丞相此物暂时压制身上之毒,但若要真正根治,还需有人来解蛊。”
“听闻西海有位姓宁玛的宗师,能解世间所有不能解的奇毒,他曾经效忠于淮南王的亲信贡嘎卓弥,但在叛乱平定之后便不知所踪,若是能寻着此人,想来能寻得一线生机。”
张鄜听完却微微摇头:“若干年前,我便派人一直在民间寻找此人的踪迹,这么多年来却始终一无所获,想来希望亦是渺茫。”
“再者,他的主子贡嘎卓弥是我亲手所杀,若当真寻到了人,想必也不会诚心为我医治。”
文若大师顿了顿,神色似乎有些惋惜:“贫僧从前一直以为……丞相有向佛之心,应当早便明了‘诸相非相,万事皆空’之理,怎地清醒了一辈子,偏偏要糊涂这一时?”
张鄜明白大师意有所指,沉默了半晌。
“或许我一辈子的清醒,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糊涂。”
文若大师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他:“我们佛家说‘有情皆为众生’,既然身而为人,难免会有喜、怒、忧、怖,心中有碍障不要紧,要紧得是将所有执念纠结于一人一物身上,太过偏激,便容易心生魔障——”
“般若母的阴毒之处,便在于它会渐渐让人迷失自我,丧失心智,以为得到了无上的极乐,但其实只是陷入了无尽的疯魔之中。”
“为了天下太平,为了朝廷安定,贫僧只愿丞相永远不会走到疯魔那一步。”
谁知张鄜也坦荡地看向了他,眼睛很平静:“大师佛理深奥,但话中有一处仍是有些偏颇。”
“哦?愿闻其详。”
张鄜转过头,望向自己来时的雪中足迹,脑中不禁浮现起那人的种种模样:
发呆的。
傻笑的。
脸红的。
恼羞成怒的。
伤心欲绝的。
“真正的疯魔,是清醒的。”
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地沉沦。
……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
“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