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淳“嘁”了一声,但还是小心地把荷包收了起来:“我才不想思你呢。”
手中的暖炉渐渐凉了,他的意识却渐渐模糊起来,恍惚中听见他三哥在耳边轻轻地哼着歌: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卷,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
钟淳迷迷糊糊地睁眼,忽然闻见鬓边传来一阵幽然冷香,原来是他三哥不知从哪儿折了一枝开得正盛的红梅,别在了他的耳后。
“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他看着钟曦对着他笑,感觉那人专注地望着自己,但是又觉得那笑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愁。
半晌后,耳边响起那人的声音:
“小十三,我这一去……你可不能忘了我。”
……
*
钟淳乘着车舆回到张府时,天色已是黄昏,日光映在覆雪的瓦檐上,映出一层淡薄的金色。
他特意在大街上晃悠了好一大圈,等到天黑之后才从偏门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想着府中应当没人发觉自己不在了。
谁知左脚刚一踏进门,一盏昏黄明灯便猝不及防地照在了他脸上——
只见陈仪顶着一头满是雪水的毡帽,好似从哪儿冒出来的落魄水鬼似的,语气十分幽怨:
“殿下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寒大夫嘱咐您要静心修养,若是在外头叫这天气冻坏了身子,那便不值当了。”
“丞相早知您不会走正门,命小人在偏门这儿侯着殿下,说既然您有功夫在外边闲逛,说明身上的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了,让我前来引着您到蝉饮斋去一叙。”
钟淳:“……”
寒容与不是说那人被几个老头叫走了吗,怎地这么快就回府了?
他心神不宁地跟着陈仪来到书斋,轻轻掀开那扁青的门帘,却被一阵携着温煦的香气给拂了面。
只见那六曲漆金屏风前正置着一鼎银犀宝兽炉,底下烧着炭火,上头点着辟寒生暖的零陵香,将整间屋子烘得暖意融融,仿佛置身于春日之中。
张鄜似乎刚从宫中回来,身上穿戴仍十分严整,肩上披着两段漆色狐裘,腰间系着紫金绶带,上至鬓发下至靴尖,都透着股冷极而威的气势。
钟淳睁着眼往他书桌上望,没望见那把令他心惊胆战的戒尺,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