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书文都收拾好了。”
张鄜刚沐浴完,身上只松散地披了一件寝衣,坦出半个苍白而精壮的胸膛来,膨起的肉色伤痕似新剖般,还泛着股热气。
他的指间正挟着一根颀长的桂枝,无声地将其拈在手中把玩,细一看其中的纹路与枝叶,似乎竟是中秋那晚从钟淳手中抽出来的那一折。
陈仪未听见自家大人的回话,于是便斗胆绕过了屏风,待看见了张鄜手中之物时,微微一愣。
半晌后,他才低声禀告道:
“外边下着雨,那只胖猫儿在凉亭里待了一晚,不知是睡着还是怎么着,有仆从看见它被小公子抱去了。”
“嗯。”张鄜应了一声,似乎早有预料。
“他心中有气,便让他独自气一会罢。”
“十三殿下……”
陈仪揣测不了丞相心中态度,只得犹豫地开口道:“这个月府中都未曾收到十三殿下的拜帖,小人想那位殿下日后兴许不会再来了。”
“听闻陛下近日赠了他一间东海门的宅邸,有圣眷庇护,十三殿下在朝中也算是有了些地位,但若真想同四皇子一争东宫之位,应当还需磨历一番。”
他看向太师椅上的张鄜,半试探地问:“大人,这桂枝是丢了,还是留着?”
张鄜不语,生着粗茧的指无意识地划过光秃细瘦的桂枝,像在抚着一截细瘦的脖颈。
半晌,他放下了那折桂枝。
“埋了。”
“埋了?”
“你叫人将堂屋前那株松树铲了,将这桂枝种到那儿去。”
陈仪怀疑自己听错了,又看了一会面前神色如常的丞相,这才小心地接过那截来之不易的桂枝,再三确认道:
“……是西廊下那片松园?”
“对。”
张鄜言简意赅:“那里位置比较好。”
松园位置何止是好,正对着主屋的中庭,乃是府中“风顺水盛”的吉福宝地,这么好的一块地,就用来栽这株弱不禁风的桂花树?
陈仪在心底苦笑一声,正要开口,便听见门口传来门僮的叩门声:
“陈管事,温大人称有要事要同丞相商要,马车正停在府外,劳烦您出去为他引见一下。”
张鄜闻言起了身,系上缁色腰带,从架上取了一件兰麝雕羽斗篷,目光如冽:
“温允不常深夜造访,我思想定是押送钦犯的邢狱卫出了事,快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