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怎么还真回答啊,沛诚清了清嗓子,对婚礼司仪说:“没事,我随便瞎说呢,请继续吧。”
司仪松了一口气,赶忙对着麦克风大声说:“那么接下来的环节,请新娘在证婚人面前,宣读结婚誓词。”
沛诚眨巴了一下眼睛——证婚人?这老头是谁啊?
他再次望到台下,这才发现原来他们身处的室内是一个类似教堂形制、穹顶极高的豪华礼堂,窗外是如茵的草坪和明媚的阳光。他还看见在主宾的圆桌上,一边坐着他已极为熟悉的森家父母和爷爷,另一边盛装出席的想必就是姜远声的家人了吧。
岳峥呢?哦,在隔壁桌,岳望锡呢?没有来。
好像在第二世的时候他有说过,当初姜远声结婚的时候还邀请了他,但他没有去,只包了个大红包随礼。
不对,那么这个世界里的岳望锡又是谁呢?
“请,请新娘宣读结婚誓词。”司仪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声音中气明显没那么足了。
新娘?哦,新娘就是我,结婚誓词又是什么?
背景音乐已经淡出,沛诚左看看又看看,也没人指示他结婚誓词去哪看,于是他就这么呆站在聚光灯下,礼堂里连碰杯错盏的声音都完全消失,堪称安静如鸡,司仪额角渗出一滴巨大的汗珠。
“在你捧花的绑带里。”森泽航从嘴角漏出一句提示。
沛诚连忙低头看,居然真的从捧花中抽出一张四折小纸条。他感激地朝森泽航投去一瞥,连忙将纸条展开来,眯着眼睛辨认上面的字迹。
这姜远声的字未免也太自由随性了吧……
“今天……”他一开口,声音就有些劈叉,全因他实在不适应这个声线,“今天是我成为你妻子、伴侣的日子。从……从今以后,不管是逆境或是顺境,贫困或是富贵,生病或是健康,烦恼或是开心,我都将不离不弃,与你共度一生。”
沛诚念第一句就开始嘴软,尴尬得不行,全靠硬着头皮干巴巴地朗诵。结束后,他迅速将纸条攥成一团,捏在手心,脚趾都要把高跟鞋给抠穿了。
婚礼司仪见状立刻道:“下面,请新郎宣读结婚誓词。”
森泽航很明显比他靠谱很多,他没有准备小抄,反倒轻轻拉了一下沛诚的手,于是两人转成面对面的姿势。
“在今天,我用最真诚的喜悦,迎接你进入我的生命中。”
成年森泽航的声线低沉,音质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沛诚原本早已经听不出什么特别,但此刻却恍惚间想到了他作为“闵效禹”上岗的第一天。当时他临危受命去机场接人,森泽航就在后座大喇喇地换衣服,好听的声音自他右耳侧后方响起,于密闭的空间中共鸣。只是……
沛诚头皮发麻地看着他,心道——你喜悦吗?我怎么一点喜悦也看不出。
但森泽航全然不觉得尴尬,继续淡定道:“我愿与你分享未来人生的所有成就,也愿和你共同面对所有挑战。我宣誓今后将一直爱护你、尊重你,我宣誓将永远诚恳忠实,直到老去。”
森泽航说完了,他的发言也很简短,却并不潦草。在回过头去之前,他的目光在沛诚脸上刻意多定格了一秒。那一眼并非敷衍,而是传达了一个讯号——我们之间的婚姻,虽然庞杂的因素远大于爱情本身,但我尊重这份契约,我方才宣誓的内容都是认真的。
这一眼,叫沛诚收起了所有玩闹戏谑的心,也叫他总算从这突如其来的穿越场景中回过神来。他本就还完全沉浸在上一周目的世界中,根本无法抽离,突然穿着婚纱现身此地,也只觉得滑稽。但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正和森泽航正并肩站在婚礼的殿堂里。
他们俩,他和森泽航,还从未走到过这里。
上一世在森泽航求婚以后,两人倒是再没认真商量过什么时候去结婚,毕竟朝夕相处近八年时光,说是从青梅竹马到相濡以沫也不为过,对于彼此的了解、信任和感情都已经不再需要某种形式再证明什么。
后来更多变故发生,结婚更是登不上日程,人似乎总是这样——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无限错过,直到为时已晚,再无机会。
沛诚下意识用拇指揉搓了一下无名指的根部,即使隔着一层丝绸手套,那里仿佛还留有戒指的触感。
“在场有任何人反对这场婚礼吗?”司仪转向台下问道。
谁会反对呢?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过场,唯有沛诚略带迷茫地看着看着大门的方向,幻视真实的自己从那里推门进来。
我反对,他在心里默默想,这个人是我的,从十年前开始就是我的。
他不属于这个女人,也不属于台下任何人,他是属于我的。
“请新人交换戒指。”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幻觉便迅速又消散了。
森泽航微微侧过头,等着戒指递到自己眼前,他没有看沛诚,却轻声对他说:“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他说话的音量只有台上几人能够听见,沛诚愕然抬起头,又迅速镇定下来,半开玩笑道:“我要是现在临时反悔,那你怎么办?”
森泽航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这还是沛诚来了这半天第一次见他笑,只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原来也很不相同了——不再是那种从眉毛到眼睛都挂着笑意的快活模样,也不是暗含些许无奈的苦笑,而是带着一丝无所谓的余裕,他说:“另想办法就是。”
沛诚吞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稳定:“开玩笑的,都到这地步了,我没想反悔,就是饿得头晕。”
“好,”森泽航取出戒盒里的钻戒,说:“那我们就加快进度,快点收工,然后去吃饭。”
沛诚有些好笑道:“好。”
司仪擦了一把汗:“请新郎为新娘戴上戒指。”
沛诚慢吞吞地伸出手——他的骨架变得纤细,瘦长的手指包裹在银白色的手套里,轻轻搭在森泽航手心。这是他第二次在这个视角被戴上戒指了,只不过那双熟悉的手的主人不再穿着白衬衣套着围裙,而是一身定制西装;只不过套在手指上的是一颗少说二十克拉的鸽子蛋钻戒,而非那枚简约到几乎有些寒酸的戒圈。这枚戒指仿佛有千金的重量,将他心头压得一沉。
把我的戒指还给我,沛诚没来由地心生出这样一个念头,那是我家小狗买给我的,死兔子凭什么给我回收掉。
其实,随着上一世的系统世界崩溃,他损失的何止那一枚小小的戒指,他的家、他脚踏实地努力得来的学历和工作、他们一起辛苦打拼至今的成果、甚至于岳家上千万的继承款都灰飞烟灭了,但沛诚一点儿也不心疼,他只心疼那枚戒指。
司仪继续朗声道:“请新娘为新郎戴上戒指。”
沛诚伸出手,却发现自己抖得厉害,不得不狠狠掐了一下手心,再落到戒盒上。森泽航配合地抬起手,垂眸看着对方为自己套上戒指。
“你真的确定吗?”森泽航再次开口。
司仪在旁边都快给他跪下了——这个新郎到底怎么回事,生怕新娘不反悔是吗?非得确认这么多次。
“你手抖得很厉害。”森泽航说。
“都和你说了饿,低血糖,”沛诚低着头,头纱遮住了他半张脸,“而且这个裙子露肩膀,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