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御将虎符的事搞定之后便悄悄回了北宫。
黎暮辞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他的床底下便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
如果他知道,恐怕早就跑了个没影。
薛御翻起床上的被褥,按了一个机关,床架子整个翻了过来,下面有一块琉璃石板,石板上面是一些奇怪的数列。
这数列是根据河图洛书来排列的,只有懂数列的人才能输入正确的数字,打开密道。
制造这块石板的时候,工匠曾问过薛御,想要设置什么数字,薛御想也没想,便随口说了一个九和八,九月初八,那人的生辰。
石板上下两排必须相加为九,斜排必须相减为八,方能打开机关。
薛御低声道:“来人。”
北宫常年有暗卫守护着,即使黎暮辞人不在这里,依然会有两个暗卫轮流看守此处。
暗卫从屋顶上悄无声息地跃了下来。
“主上请吩咐。”
“拿着这图样去打一个新的虎符,禁军那边我已经留了新的纹样,之前的虎符图案作废了,快去。”
暗卫接过图纸,又闪身掩入黑暗。
在琉璃石板上输入数列,床下的密道应声打开。
薛御走入密道,从一个匣子里拿出玉玺。
那一日他从岐山行宫回北宫接黎暮辞的时候,他就将玉玺放在了密道里,薛御为人谨慎,绝不会随身带着玉玺虎符这些重要的东西。
不过,眼下要引蛇出洞,总得拿出个像样的诱饵。
玉玺代表行政权力,虎符代表军事权力,这两者缺一不可。
虎符他是不会让人拿捏的,没有军权那就屁都不是,但是玉玺倒是可以拿出来当个幌子。
这么想着,薛御便将玉玺带出了密道,又将床板恢复原样。
看着冷冷清清简陋不堪的北宫,薛御心想着,要不这次等黎暮辞回来,就别让他住这么冷的地方了,每次冬天就算烧好几个炭盆,那人都冷得发抖,这次就给他换个住处好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三日,三日后,暗卫将新打的虎符送到薛御手里,薛御想了想,依然将虎符放进了北宫的密道里。
岐山那边的大军也开始拔营赶路,等他们到了京城,薛御命人打开神武门的大门,让太后一行人的车辇进入,而贺清琅的棺椁也就从神武门抬了进来。
历来只有中宫皇后或帝君,在大婚的时候或崩逝的时候,才能从神武门通过,这贺清琅真是享受了一切帝君的待遇。
那个假扮的薛御扶着姜太后下车,直接将太后送去了她的寝宫,让太后好好休息。
贺贵君的棺椁抬去了凤栖宫,暂时停灵在此。
那名侍卫向薛御复命,薛御颔首:“很好,这几日方亭有没有什么异样?”
“启禀主上,方亭在大军拔营出发回宫的那日,曾放出一只信鸽,我等将信鸽拦截下来,把其中的信息给左相大人过目了,左相模仿了一份又将信鸽放了出去。”
薛御去看旁边的固吹白,固吹白说道:“你料得没错,方亭果然和薛珩有联系,他放出去的信鸽是给辽州那边的,上面写了让薛珩以勤王的名义进京汇合。”
“勤王?”薛御挑起一边眉毛:“这宫中又没叛乱,朕也身体康健,要恭王进京勤王干什么?!”
薛御有些好奇了,薛珩用什么理由进京勤王?
固吹白冷笑一声:“既然薛珩活腻了,皇上,你就送他上路吧。”
当年要不是群臣跪在宫门前三天三夜,祈求薛御留薛珩一命,不可将薛家人都赶尽杀绝,否则难堵天下悠悠之口,薛御也不会放过薛珩,还给了他辽州做封地,让他安享余生。
结果这薛珩是个不安分的,六年过去了,他依然图谋皇位,既然如此,薛御这次绝不会再放过此人。
挥手让暗卫退下去休息,薛御问道:“老师,阿岚这几天还安分吧?”
固吹白闻言笑了笑:“你别老把阿岚当小孩子看,关键的时候他还是能靠得住的。”
薛御莞尔,摸了摸头说道:“太后上个月还跟我提起,阿岚老大不小了,总这么单着也不是办法,说回头给他举办个赏花宴,挑个中意的王妃或者驸马,早点成亲也好早些收心。”
固吹白睨了他一眼,见薛御一脸狡黠,他蹙眉,说道:“你特意跟我提起这事,有什么目的?”
薛御清了清嗓子,无奈地道:“其实……是太后看中了你。”
固吹白难得的目瞪口呆:“姜太后看中了我?干嘛?她要给你死去的老子戴顶绿帽子?”
薛御一口茶喷了出来:“老师,你想什么呢!朕是说,太后看中了你成为阿岚的驸马!太后是看你能治阿岚,想着不如让你们俩成婚,以后阿岚再调皮也有人收拾他。”
固吹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太后年纪不大,人倒是老糊涂了,阿岚看见我像老鼠见了猫,真成婚了还不得天天跟我闹得鸡飞狗跳,我可吃不消你弟弟。”
他们二人在这边说笑着,令宜轩那边却是一阵紧张凝重。
方亭刚回了自己的令宜轩,冷不防被坐着的男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恭王薛珩。
薛珩远在辽州,就算收到他从岐山发出的讯息,也不过就是隔了七日左右,快马加鞭也不可能从辽州赶到京城,但是眼前之人确确实实是薛珩无疑,方亭惊疑不定,低声道:“恭王殿下怎么那么快便到了?”
薛珩便是当日的二皇子,当年先帝驾崩,固吹白将皇子宗亲们都骗来宫中软禁,黎将军带人把持神武门,祝将军守着朱雀门,顺义侯带着百官跪在太和殿门口恭请十六皇子登基。
薛珩见此情景,明白他们败了,败给一个不起眼的十六皇子薛御,谁也没料到就这么一个平日里连射箭都不会,被欺负了只能忍气吞声的皇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夏的主人。
薛珩以为薛御会像杀了老五一样杀了他,没想到薛御并没有杀了他。
薛御穿着一身玄色龙袍来到天牢,笑着对他道:“二哥,你以为我会让你死得那么便宜吗?既然百官求我别杀你,那朕当然得顺应民意,杀了你难堵天下人悠悠之口,不如把你留着日日受折磨来得有趣。”
薛御给他封号为恭王,赐封地辽州。
‘恭’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警告他要恭敬、恭顺,不可有贰心。
百官见薛御和他兄友弟恭,总算是欣慰地放下了心。
殊不知,在临去辽州的前一晚,薛御命人将他拖进暗室,给他施了‘宫刑’。
他被按在冰冷的行刑台上时,薛御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还问身边的固吹白,“是要齐根切了,还是留两个子孙袋,还是只切一半?”
固吹白还真思考了一会儿,笑道:“御儿,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皇兄,你就仁慈一点,齐根切了吧,省得还留两个子孙袋,回头恭王殿下每次如厕的时候,一低头瞧见子孙袋,岂不是更加难过心痛。”
薛御赞同地点点头,命人将他的命根子和两个子孙袋全部切了个干净。
从此以后,他便是个废人了!
薛珩每当想到这里,心中便是滔天恨意,恨薛御和固吹白这对狗男男,早知那固吹白是个如此冷血狠心的妖孽,在父皇的床上,他们就该弄死这个贱人!
这个方亭是他到了辽州不久后,自己找上门来的,方亭自称与薛御有仇,想要借薛珩的手除去薛御报仇,同时助薛珩夺回皇位。
薛珩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素昧平生的方亭,派人去查了他的底细,发现他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当年黎家扶薛御上位后被朝臣们集体弹劾,方家便是其中之一,黎家满门抄斩后不久,那些弹劾黎家的朝臣也被薛御一一覆灭,方亭在那场剿灭中逃了出来,所以逃到辽州来投奔他吗?
方亭在他面前一副恭敬模样,谄媚道:“放眼天下,除了二皇子殿下您之外,还有谁能配得上我们夏国的这张皇位,薛御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他笼络了黎家,哪里有他的今日。祝家和贺家不过是墙头草,待来日殿下您登上皇位,这两家照样会恭恭敬敬跪在您面前山呼万岁。”
薛珩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问道:“你要什么?”
这人千里迢迢跑来辽州投靠他,必有所图。
方亭小心翼翼地笑道:“在下只不过是想报方家灭门之仇,若殿下来日成事,赐在下荣华富贵,在下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薛珩冷笑,这方亭不过是个贪图富贵的小人,说什么报仇,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名和利。
若真能夺回皇位,给个虚位送些金银,也就打发了这人。
薛珩又问道:“你口口声声助我夺回皇位,可是你如今一无所有,连接近薛御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能助我?”
方亭笑着站起身,矫揉造作地走了几步,看着薛珩。
“殿下,您仔细瞧瞧,没觉得在下长得有几分像故人吗?”
薛珩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渐渐地睁大了眼睛。
这人,竟有几分像固吹白。
方亭抿唇一笑,那风情同固吹白相似无比,看得薛珩差点晃了眼。
见薛珩如此反应,方亭自信地笑了。
“殿下,就凭在下这副模样和身段,您说,如果薛御瞧见了,会如何呢?”
别人不知道薛御和固吹白的关系,薛珩是最清楚的,薛御心中恋慕固吹白,连先帝都看在眼里,但是薛御登基后却不知为何没有将固吹白收进后宫,要么是因为怕天下人的流言蜚语,固吹白是薛御的老师,薛御娶他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另一方面,固吹白被先帝和皇子们玩得都成了一只破鞋,薛御尽管爱他,但又嫌他脏,所以才没有收了他。
薛珩自认为自己想明白了,薛御对固吹白爱而不得,看见长得那么像固吹白的方亭,还不赶紧将人收进后宫!
薛珩眼睛一亮,这方亭看来还真有可能助他成事。
方亭笑道:“殿下,暂且隐忍些日子,等我进了宫,必然会找机会除去薛御,迎殿下回京。”
这一隐忍,便是六年,方亭虽然如愿进了后宫,但是迟迟没有机会接近薛御,加上他有他自己的目的,薛珩在辽州蛰伏了六年,总算等来了方亭传出的讯息。
薛珩之所以几日便到了京城,是因为早在方亭传消息给他之前,他在宫中的心腹便发信号给了薛珩,从薛御他们出发去岐山,薛珩同时也带着一队人马轻装简行到了京城附近,贺贵君突然暴毙,百官服丧,他亲眼看着贺贵君华贵的棺椁被抬进了神武门,薛珩也跟着化妆成抬棺的侍卫混在人群里,进了后宫。
薛珩当然不会完全相信方亭,在方亭进京前他便安排了自己在宫中留着的钉子常年监视方亭,又去将方亭的底细全部抹除,为他伪造了一份从小待在戏班子里的经历,方亭到了京城后便去了薛珩为他安排的戏班子,在薛御巡视的时候故意撞到薛御身上,薛御果然上当,见了方亭便将他带回了宫里。
眼见着薛珩一脸阴沉地坐在床上,方亭勉强镇定了心神,换上一脸笑容,谄媚道:“王爷这么快便到了京城,简直犹如天助,看来这皇位非殿下莫属了!”
薛珩冷笑:“你倒是会说话。贺贵君怎么会突然暴毙?”
方亭顿了一下,垂下眼帘,说道:“这属下可不知道,或许是生了什么急病不治而亡。”
薛珩不疑有他,只是暗道,这倒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好机会,贺贵君薨逝,薛御伤心不已,一下子忧思过度跟着一起去了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我给你的毒下了吗?”
方亭点头:“那日在岐山行宫,属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在了他的茶水里,不出十日,薛御便会无声无息死去。”
“很好。”薛珩赞赏地点头,“这药来自燕国,是一个燕国行脚商人献给我的,服用之后能让人在十天后离奇死亡,还查不出死因,到时候薛御便等着下地狱去和父皇团聚吧,哈哈哈哈……”
薛珩像是又想到什么,皱眉道:“他的小崽子呢?那药给小崽子下了吗?”
自古以来,世人信奉‘父死子继’,薛御若是死了,这皇位就会落在薛景延的头上,只有将薛御的小崽子一并送上黄泉,他才能登上皇位。
薛御和薛景延死了,薛家名正言顺能继承皇位的只有他和薛岚,薛岚不过是个蠢货,不足为惧。
方亭这几日根本没见到薛景延,太后对外宣称大皇子得了风疹不能见风,所以回程的路上,薛景延也是一直待在太后的凤辇中不曾露面,方亭没有机会接近薛景延,只得回宫再找机会了。
但是他并没有对薛珩说实话,依然是态度恭敬谄媚地说道:“当然,殿下请放心,属下已经将药下在大皇子吃的糕点中,大皇子说不定和薛御同一天毒发身亡,咱们送他们父子一起下地狱,也算是让薛御的黄泉路上不那么寂寞了。”
薛珩被薛御施了‘宫刑’,此生再无可能生育,所以他一想起来薛御的儿子就心里恨极,凭什么薛御娇妻幼子在怀,而他却成了一个随时会尿湿裤子的废人!
等薛御毒发身亡,他登上皇位之后,他一定要将薛御的尸身五马分尸喂狗,就像当年薛御对待五弟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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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贺贵君出殡那日,百官聚集在凤栖宫为贺贵君送灵。
薛御穿了一身藏青色常服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神情很是哀恸。
百官心想,陛下对这贺贵君倒是情深意重,贺贵君去了,陛下悲伤得肉眼可见瘦了一圈。
负责丧仪的礼部官员高声喊道:“起灵!”
百官跪下,齐声道:“恭送贵君早登极乐!”
这些仪式其实都是中宫崩殂时才有的,但是贺贵君的丧仪比照了中宫丧仪,普天之下恐怕也找不出统领,一边又打量着瘫软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薛御。
薛御已经毒发,身体完全麻木不能动弹,他只是靠着一口气在硬撑着。
他冷笑看着薛珩,说道:“二哥,想不到你我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兄弟,眼见着快要到手的皇位就要飞了,二哥心中是否万分郁闷?”
薛珩压着心中怒火,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群臣们跪在地上个个都心惊胆战,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一场宫廷政变,恰如六年前一样,六年前尚有黎家军把持神武门安定众人,朝臣们虽然眼见着皇子厮杀,但是有黎家在,夏国的江山安定,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可是如今,黎家覆灭,又有谁能稳住这江山。
众人心想着,不自觉地去看固吹白。
直到此刻,众人才明白过来,当年固吹白为何受先帝器重,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先帝遗诏命薛御斩杀固吹白和黎暮辞,结果薛御一个没杀,倒是把扶他上位的黎骁给杀了,朝臣们心中纷纷感叹,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没了利用价值,就算是从龙之功的功臣,也可杀之。
如今固吹白好好地在这里,那么黎暮辞呢?还在冷宫里?
薛珩也是这会儿才知道,薛御并没有杀了黎暮辞。
薛景延百日宴的时候薛御对外宣称冷宫黎妃毒杀大皇子和太后,已经白绫三尺赐死了,薛珩也以为黎暮辞早就死在了冷宫,对于黎暮辞这个人,他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个没什么用的玩物罢了,黎骁和黎妄言一死,黎暮辞还有什么用?
众人被扣押在凤栖宫,四周都是薛珩的人把守着,他在辽州的部属已经纷纷赶来京城,就在神武门外听候指令,只要薛御一死,薛珩便会昭告天下,登基称帝。
过了约摸半个多时辰,章统领便随着薛珩的侍卫快马进宫,来到凤栖宫。
他走到薛御面前跪下行礼,薛御微微点头,朝他使了个眼色。
章统领了然,一脸严峻地转头看向薛珩。
“恭王殿下,不知传唤微臣有何贵干?”
薛珩指了指方亭:“这位方侍君号称他有虎符在手,劳烦章统领辨识一下,虎符是真是假。”
前去通报的侍卫自然是将来龙去脉同章统领说了个清楚,章统领当然不会空手而来。
他从腰间取出一份羊皮图样,这是其中一份拓本,还有一份自然是留在禁军营帐内以防万一。
方亭将手中图纸递给他,章统领认真比对,过了一会儿,他怒目圆睁,口中喝斥:“哪里来的乱臣贼子!这分明是一个假虎符,你拿着假图案来鱼目混珠,简直胆大包天!”
闻听此言,薛珩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原来是个跳梁小丑。
方亭急了,尖声叫道:“不可能!你看错了!我这个虎符图一定是真的!这是从贺清琅身上拓下来的,怎么会有错!”
他这话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完了!
薛御果然低吼一声,怒道:“原来是你害了清琅!你如此残忍,又想祸乱朝纲,来人!将此凶手就地格杀!”
方亭狗急跳墙,一转身便从总领太监手里抢过匕首,用力向薛御刺去。
匕首‘噗嗤’一声刺入皮肉,血花绽了开来。
“皇上!”
朝臣们惊呼,心中大骇。
固吹白也难得变了脸色,上前一步夺过方亭的匕首,一刀扎在他胸口。
方亭吃痛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薛珩说道:“来人,将这逆贼拿下,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方亭自知穷途末路,他想不通为何虎符对不上,顺以侯能将虎符图纹在贺清琅身上,那这图一定至关重要,怎么可能是假的!
固吹白将匕首扔在地上,笑了几声,凑近到方亭耳边轻声说道:“方亭,不如告诉你一个秘密,让你死得明白。你根本不是先帝的儿子,薛珩也不是,先帝在认识戚娘子之前根本无法使人怀孕,是被戚娘子治好了病才有了薛御,所以,只有十六皇子、十七公主、十八公主和十九皇子才是他的孩子。”
戚娘子便是薛御和薛岚的生母,药王谷首徒,她妙手回春治好了先帝的不育之症,所以先帝才强行将她留在宫中,不许她回药王谷,这样出神入化的医术,薛成海怎么肯放走。
方亭眼中暴出血丝,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根本不是薛成海的儿子!
不!不可能!固吹白一定是骗他的!
“薛成海不过是心中愧对方卉,觉得当时他自己没有能力救方卉,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凌辱而死,所以才对你有所愧疚,如果你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何必还多此一举留个遗诏,直接让你继承皇位不就行了?”
方亭脸色惨白,他不愿意相信固吹白的话,但是眼前的他早已没了退路,他本来是打算让薛珩先除去薛御,自己再拿出遗诏和虎符,揭穿薛珩谋害薛御,自己好顺利登基,没想到薛珩却抢先一步反咬他一口,方亭苦笑一声,他到底是谁的儿子,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与其落入薛珩手里受尽折磨,不如自己了断罢了。
他心一横,用尽全身力气爬过去拿起固吹白扔在地上的匕首,朝着自己脖颈一刀割了下去。
不消片刻,便气绝身亡。
固吹白没料到他决心赴死,一时间也愣在那里。
薛珩见状大笑出声,如今薛御已死,方亭也去了,所有的隐患都没了,夏国的天下很快便是他的了!
薛珩三两步走上前去,手指伸到薛御鼻下试探了一会儿,果然没了气息。
他又命自己身边的侍从上来给薛御把脉,这侍从懂医术,把了一会儿低声道:“殿下,皇上脉搏已停,再无生还可能。”
薛珩嘴边勾起一抹笑,转身朝众臣道:“后宫方侍君行刺皇帝,罪大恶极,现已伏诛,皇上遇刺身亡,传令下去,敲响三万下丧钟!”
皇帝驾崩,寓为山河崩,自大行之日,日夜不息,敲三万丧钟。
底下朝臣们面面相觑,看着血流了一地的皇帝,皆沉默不语。
祝将军到底是皇帝的岳父,又是镇南大将军,他率先起身,严肃道:“恭王殿下,皇上驾崩,是否该请太后和大皇子驾临,亲自料理丧事?”
薛珩似笑非笑看着他,漫不经心道:“哦,祝将军,这么伤心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太后她老人家了吧。”
姜太后却在薛岚的扶持下一步步走进凤栖宫,朝着薛珩怒目而视。
“恭王,你好大的胆子,没有皇命竟敢私自离开封地来了京城!”
薛珩看了她一眼,“太后娘娘来得正好,儿臣本来还想瞒着您一会儿,好叫您不要过分伤心,既然您亲自过来了,那皇上的死也瞒不住了,太后还是不要太伤心了,保重身体要紧。”
薛岚上前一步,一个耳光甩在薛珩脸上。
“无耻之徒!凭你也配觊觎我皇兄的江山!”
他转身扑到薛御身上,执起薛御的手腕为他把脉,但是他的神色渐渐绝望,不一会儿便无力地放开了手。
薛御本就中了剧毒,又被一刀当胸刺中心脏,无力回天。
薛岚脸色发白,全身冰冷,他没有想到昨天还好好的哥哥,就这么被人害了,死在眼前。
“哇啊!哥!!”
薛岚放声大哭,扑在薛御膝盖上。
太后身形晃了晃,眼看着就要昏倒过去。
薛珩被薛岚甩了一耳光,原本怒极,但是看见薛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那里嚎啕大哭,他心情大好,也就不计较薛岚的无礼了。
薛珩假装恭敬地对着姜太后说道:“母后,十六弟已经去了,今后自有儿臣对您尽孝,您依然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母后不必过分伤心,还是先回寝宫好好休息吧。来人,送太后回宫!”
一左一右的侍从上前,几乎是‘架’着太后,将她送回了寝宫。
薛岚趴在薛御的膝上,用身体护着兄长,不让薛珩接近。
薛珩嗤笑一声:“阿岚,你这是干什么?阿御已经走了,尸身总要收殓,你这样挡着,下人们没法搬动阿御啊。”
薛岚咬牙,神情凶狠,像一头被惹怒的幼兽。
“滚开!不准靠近我哥!我自己来给他收殓!”
薛珩笑了笑:“别闹了,阿岚,你堂堂一个王爷,怎么好做这种腌臜事,皇兄知道你是太伤心了,凶手已经伏法,如果你还生气,大不了这方亭让你鞭尸出出气,你还是先回灵犀宫去休息休息,回头阿御的丧仪你还得出席呢。”
薛岚咬着牙不肯移动半分,薛珩不耐烦了,命人将薛岚绑起来,扛回灵犀宫。
他派去搜查的心腹侍从回来悄声禀报道:“殿下,没有发现大皇子的踪影。”
薛珩眯起眼,心中有些不悦。
这该死的小崽子去哪儿了,小崽子如果不死,他想登上皇位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固吹白见状,笑了一声,低声道:“恭王殿下,不如借一步说话。”
他率先走到凤栖宫的内殿,薛珩跟了进去。
固吹白见四下无人,冷笑道:“薛珩,是你让方亭给御儿和景延下的毒吧?”
薛珩看着他十年如一日不曾衰老的容颜,低声道:“固少傅慎言!本王怎么会害自己的兄弟和侄儿。”
固吹白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一笑,随即道:“景延年纪小,这毒在岐山便发作了,太后还以为他只是得了风寒,没想到短短数日孩子就没了。皇帝不敢对外公布,只得先谎称景延得了风疹不能见人,秘密将景延葬入了定陵。薛珩,你真行,斩草除根,薛御父子都去见了阎王,这下就只剩阿岚了,你预备怎么对阿岚?”
薛珩听他说薛景延已经毒发身亡,尸骨早已葬入定陵,心中大定。
他坐在凤栖宫华美无比的大床上,笑着道:“阿岚不过还是个小孩子,对我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倒是你……”
他伸手将固吹白一把拥入怀中:“小白,你说,孤该如何处置你?”
固吹白斜眼看他:“你想怎么样?”
薛珩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这贱人!从我父皇床上爬下去,又爬上了薛御的床,还挑唆他断了我的子孙根,孤若是不折磨得你生不如死,那真是枉为人了。”
固吹白的目光朝下看向他的胯部,讥笑着道:“二皇子殿下如今还怎么能折磨得我生不如死?”
薛珩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他脸上,打得固吹白眼冒金星,嘴角都裂开渗出血丝。
“贱人!我手下多得是男人,你不是最喜欢被鸡巴伺候吗,到时候本王派十几二十个男人轮番伺候你,让你重温一下当年的旧梦。”
固吹白舔了舔嘴边的血丝,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殿下,想要登基可不容易,没有玉玺和虎符,天下谁能服你?殿下想不想知道,玉玺在哪里?”
薛珩一听皱起眉,他用力捏着固吹白的喉咙,低声道:“薛御果然宠你,连玉玺都交于你手?”
“不错,御儿只相信我,景延在岐山离奇而亡,薛御也不是傻瓜,他察觉到了事情有异,所以一回宫便将玉玺交给了我,以防万一。”
薛珩用力收紧手指,固吹白被他掐住脖子,差点窒息而死。
薛珩忍住心中怒火,冷静下来,问道:“你既然告诉我这些,想必是有所图?”
固吹白咳嗽了几声,笑道:“殿下,我所图无非就是个堂堂正正的名分,这些年来薛御虽然对我很好,但是不能堂堂正正入主中宫,始终令我心结未开,如果殿下敢冒天下大不韪立我为帝君,我必当双手奉上玉玺,助你登上皇位。”
薛珩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一声。
“原来你想住这凤栖宫?”
固吹白点点头。
“这有何难,等我坐稳了皇位,立谁为中宫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只要肯献出玉玺,我保证宣告天下,立你为帝君。”
固吹白露出一抹浅浅的笑,似乎很满意。
“殿下此言当真,没有骗我吗?”
薛珩问道:“你先告诉我,黎暮辞是不是在冷宫?”
固吹白道:“怎么可能,你还真信那个方亭说的话?薛御是什么性子的人你不知道?连先帝和皇子公主们都敢杀的人,区区一个床上的玩物他会放着留个后患吗?黎暮辞早就被他勒死在冷宫了,估计尸骨都化成灰了,你怎么那么天真,会相信方亭。”
薛珩被他拿话噎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天真了,怎么会相信方亭的话,黎家都被薛御满门抄斩了,薛御又怎么会留着黎暮辞的命。
想到这里,他心中大定,所有的隐患都排除了,只要拿到固吹白手里的玉玺,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登上皇位。
他的手掌改为轻抚,摸上固吹白的脸庞。
“小白,你我好歹也夫妻一场,当年在老不死的床上,你差点被他们玩死的时候,是我大发慈悲开口救了你一命,你总该念着我一点好,知恩图报吧。”
这倒是实话,当初要不是薛珩开口,可能当时固吹白就窒息在先帝的床上了。
不过薛珩事后也没少‘玩’他就是了。
就因为这样,固吹白没有让薛御赶尽杀绝,切了薛珩命根子,留他一条狗命,赶他回辽州,如果薛珩安分守己,那么余生还可以安然在辽州度过,只可惜有些人就是不懂得惜命。
固吹白心中冷笑,面上却一脸轻柔忧愁。
他轻声道:“殿下若能发誓,此生对我不离不弃,我自当奉上玉玺,臣服于殿下。”
薛珩面上与固吹白周旋,心中却鄙夷不屑极了。
这固吹白原来是个恋爱脑,搞半天只想着情情爱爱,这样的胯下玩物,真是不足为惧。
他心中恨极固吹白,但是眼下还用得到他,固吹白为百官之首,只有他带头臣服,百官才会跟着臣服,等他拿到玉玺,就将固吹白丢给手下们玩到死为止!
他们二人各怀鬼胎,固吹白与虎谋皮,表面上都装得对彼此情深意重,实际上都在算计着对方。
薛珩一面发誓立固吹白为帝君,不离不弃,此生只他一人,一面在心中唾弃,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也配他不离不弃?!
固吹白面露娇羞,重重点了点头:“说好了,帝君之位。臣妾这就去给你拿玉玺。”
薛珩听他自称臣妾,心中更是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已经开始想像自己登基时的盛况。
他命心腹侍从跟着固吹白亲眼看着他去拿玉玺,固吹白没有武功,身娇体弱的,薛珩也不怕他跑了。
等固吹白拿着玉玺回来,薛珩的眼睛都直了,汉白玉雕成的玉玺晶莹剔透,传说是当年价值连城的和氏璧打造而成,他捧着玉玺双手颤抖,死死地盯着玉玺看了半天。
固吹白跪在他脚边,高声呼道“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薛珩兴奋得眼球充血,他原本性子沉稳,心中笃定,父皇的长子早夭,他最年长,母亲又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德妃,这皇位早晚是他的,所以薛珩从来不急。但是先帝迟迟没有立储,到了最后没想到被薛御算计,本该属于他的皇位丢了,又被薛御羞辱,成了废人,薛珩经过此事,早就性情大变,变得暴躁易怒,阴晴不定,不复当日那个淡定从容的模样。
此刻他拿着玉玺,听着固吹白山呼万岁,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外殿的太监们早就抬着薛御的尸首入了棺材,朝臣们哪敢再多说什么,凤栖宫都被薛珩的人团团围住,太后和慧王被薛珩软禁起来,大皇子也不见踪影,他们就算想要反抗,也师出无名啊。
在场只有祝将军有资格说句话,但是祝将军手里没有实权,自从他女儿入宫当了贵妃,又生了皇子,他的兵权便被薛御一步一步削弱,他名义上是镇南大将军,掌管兵部,但是实际上,所有的实权都被薛御握在手里,祝将军早就成了一个空架子。
眼下薛御驾崩,大皇子又不见踪影,薛珩控制了整个皇城,祝将军心中开始忐忑,他的女儿是薛御的贵妃,这下该如何是好,薛珩继位后会让祝妙嫀活着吗……
薛珩拿着玉玺从后殿走出来,固吹白跟在他身后,众人一见玉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左相已经对恭王投诚了。
薛珩捧着玉玺,假装难过地对众人道:“原本想着,十六弟遇害,这皇位总要有人继承,十六弟只大皇子一个孩子,本该由景延来继承这江山,但是贼人方亭穷凶极恶,因为憎恨皇上将方家满门抄斩,所以刺杀皇上,又害了大皇子,景延已经在岐山被他毒死了,诶……我可怜的侄儿啊!”
众人闻言震惊万分,祝将军更是肝胆俱裂,没想到外孙被方亭毒死了!
薛珩又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虽不才,但是这薛家的江山也不能落入外人手里,从今日起,为大行皇帝守灵九日,九日后葬入定陵,孤将登上皇位,带领百官守住我大夏江山!”
众人惊疑地对视,历来为大行皇帝守丧都是七七四十九日,薛珩竟然只为薛御守丧九日?这实在是不合规矩啊!
章统领站在一边想要说些什么,被固吹白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固吹白率先跪下伏地,高声说道:“臣等谨遵殿下旨意,愿以殿下马首是瞻!”
薛珩见底下众人没有动,冷笑道:“怎么?众位卿家是不服气吗?想要学那个乱臣贼子方亭挑战皇权?”
“臣等不敢!臣等但听殿下吩咐!”
朝臣们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人精,眼下固吹白都带头臣服了,他们还能怎么办?薛家只剩薛珩和薛岚了,薛岚向来无心政事,就算把这江山交给他,他也管理不来,为了大夏江山社稷,百官们只有认了。
薛珩愉快地笑了,对跪在地上的礼部尚书说道:“向天下昭告夏帝薛御宾天,礼部为大行皇帝拟个好听点的谥号。九日后朕的登基大典,邀请齐国、燕国等诸位国君前来观礼。”
礼部尚书只得领命,低下头去。
薛御当年为先帝薛成海拟谥号为‘戾宗’,礼部觉得不太合适,薛御笑着反问:“哪里不合适?”
先帝暴戾,这个戾字最是恰当不过了。
没想到,短短六年,如今礼部要为薛御拟谥号,礼部尚书冷汗都滴下来了。
众人被太监们伺候着换上一身缟素,宫中挂上白幡,礼部敲响丧钟。
向四海诸国宣告夏帝薛御的死亡。
呼……薛御啊,你终于死了,我可以让小辞找男小三了!来来来,我们一起给皇帝陛下想一个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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