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想了想,对了,他想起来了,她说:“胡伟民,你太窝囊了,我不喜欢!等你什么时候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再来问我!”
她的口吻很凶,可她的眼神却是炽热的。
他知道,只有身处严寒中的人,才有为他人取暖的善意。谢钟灵就是这样一个嘴硬心软心地善良的暖心人。
但他真的很窝囊,他只想抱着她一个人取暖,其他人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平直的线条继续拉长,主刀医生决定进行最后两次尝试,一,二,起!
刺耳的耳鸣声随之响起,他好像看到了一扇门,门里有个饱受兄长欺压的他,还有一个跟家人格格不入的她。
她来他家门口等他一起上学,看他又被兄弟打了一身的伤,骂道:“胡伟民,你真的太窝囊了,我昨天教你的你全都忘了?”
忘?怎么敢忘。
她说不要怕,你要比他们豁得出去,咬紧牙关,拿出一副至死方休的气势来,他们欺软怕硬,吃一次苦头就不敢再惹你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闪亮非常。
后来他真的选择了反击,可他们人多势众,他实在打不过,情急之下,只得抄起了砧板上的菜刀,砍伤了离他最近的胡俊民。
鲜血四溅,可他只是个孩子,谁又能给他判刑呢?谁也不能。
那天起,家里没人再敢欺负他了,看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
啊是是是,他有成为杀人犯的潜力,可那又怎么样?
只要不再被欺负,兄弟们的诋毁对他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
走出家门,小朋友们害怕他拿刀砍人,瞬间做鸟兽散,可她却站在原地,笑着说道:“胡伟民,你终于支棱起来了!你真勇敢!我答应你了!”
答应我了?答应我什么了?
哦,对,他想起来了,刚刚她在抢救室门口,咬牙切齿说的是:“胡伟民,有种你就活着出来,我答应你了!”
哈哈哈,果然是从小要强的钟灵,连说句情话都跟吵架一样的,他真的,舍不得就这么走啊。
他舍不得!
最后一次心跳起搏,一,二,起!
“心跳回来了,回来了!”
“快快快,继续抢救,血够吗?”
“够了够了,昨天刚有一批军人过来献了血。”
“对对对,常见血型的都有,a型的最多。”
“那就再准备点,来,开始缝合。”
夜深人静,病床前围了一大群人,胡伟民静静地醒了。
睁开眼,看到的居然都是谢家的亲眷,胡家的亲人一个不见,这一刻,他居然不再愤恨不平,不再觉得委屈伤心。
所谓家人,如果仅仅只是指代有血缘关系的人,那他这辈子大概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家人。
可如果家人,指的是关心他在乎他,哪怕他做错事犯了浑也不愿意眼睁睁看他送死的人,那他大概已经找到了属于他的家人。
真正的家人。
他得谢谢姜雨,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
看哪,钟灵趴在他床前睡着了,双手捧着他的手,她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好姑娘。
张娟正坐在旁边织毛衣,哈欠连天的,跟磕头虫一样。
霍恬恬正坐在霍齐家面前听她讲解析几何的题,母女俩旁若无人,算得认真。
郑长荣居然也在,他带了一箱子荔枝,正坐在他媳妇旁边,一颗一颗剥好了往她嘴里塞。
张华忽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大大咧咧的,嗓门儿老高:“好消息好消息,姜雨的老子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没用,杨队长说一定秉公办理,说什么也要把姜雨拘留起来,这会儿他老子娘正在家里鬼哭狼嚎呢。他家就姜雨姜雪两个孩子,这下齐呼了,全都蹲大牢去吧,哈哈哈。”
“嘘,华儿你小声点,钟灵刚睡着。”张娟赶紧提醒了一下。
张华捂住嘴,坐在了姐姐旁边:“姐,今天钟灵姐生日,你给她送了什么?让我参考一下呗,我明天给她补上不迟吧?”
“没事儿,我给你带了,给。”张娟掏出一沓发黄的图画本,神秘兮兮的。
张华接过来一看:“哎呦,这是谁画的啊,真丑!”
“别胡说,我觉得挺好看的,回头你选一个最肉麻的描下来送给钟灵,看看钟灵还嘴硬不。”张娟笑着出了个馊主意。
张华不明白:“姐你什么意思啊,这是谁画的?”
“胡伟民呗,你看看,画的全都是钟灵,肉麻死了。”张娟笑着翻开其中一页,“你看看这写的什么。”
“胡伟民喜欢谢钟灵。胡伟民要娶谢钟灵做老婆。胡伟民一辈子做谢钟灵的狗。噗,什么啊,他几岁的时候画的啊?怎么这么幼稚。”张华大声笑话这肉麻的情话。
张娟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小时候的吧。”
“你从哪弄来的?”张华惊呆了,姐姐不会是去胡伟民家里翻的吧?
还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