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她知道该做什么。”顾守淳沉声道。
阿姀收笔时,心中一阵畅快。
四周松风阵阵,松柏的香气随之散开,悠远而醒神。
“将军看看吧。”她将东西递给顾守淳,露出了真心实意的轻松一笑。
人就是这样,不是在和天挣扎,就是在和自己挣扎。
“殿下就这样决定了?”顾守淳看完,立刻问道,“臣今夜此去,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阿姀背着手,抬眼望了望已经黯淡的天色,叹了口气,“赶鸭子上架的日子有什么好过的,过我想过的人生,方才是舒心畅快。”
难道权势滔天,就一定快活吗。
难道为一己徇私,就一定不会后悔吗。
为了以后没有这些忧虑,还是当下一劳永逸得好。
阿姀回过神来,双手交叠,向顾守淳行了一礼,“将军此去,路遥险阻,阿姀便送到这里。待你我再见,便是山河换新颜,届时再把酒同庆,后会有期。”
顾守淳心有撼动,不觉眼眶经湿润了些,也以同礼回敬,“后会有期!”
史载,大崇新帝三年桂月,因奸臣当道,民不聊生,江山有倾塌之忧。北境和谈破裂后,恪州召侯衡沚、原州将军李崇玄以勤王为名,手持先帝遗诏,率兵直指都城。
遗诏有言,朕沈琮,上不孝父母,下不睦兄弟。为得皇位不计手段,残害忠臣,用计相杀。为君不仁,欺虐发妻,霸臣妻为妃,流连酒色,荒废国事。恐为沈氏子孙,无颜见先祖英主于泉下,夙夜惊忧。故留此遗诏罪己,来日若有天下江山之险,意图倾覆大崇,无论君臣,皆以诛之。
勤王军兵临城下是夜,反贼金峰拒不就擒,纵火焚城,实称秋都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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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姀:放过江山了没放过你,亲爹
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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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如今恐怕是全天下做乱的地方。
金峰最后一点势力负隅顽抗,还有一些明知自己趋炎附势,没干过好事的大臣,基本上都是临时倒戈,站在了金峰这一边,准备挟天子和城外的北境联军死扛到底。
吕中庭躲进严同均的宅邸,两耳不闻窗外事。
金昭仪即将临盆,日日在宫里严阵以待,沈钰仍干脆下了副药把自己吃得起不来床,正好一并留在了宫里。
沈琢似乎已经头脑昏花,被金峰的人用强从炼丹宫带回来,据说如今还在崇安殿里打坐吃丹。
人人似乎都有所避,人人也都有所忙。
阿姀在墙根听着外头街上吵吵嚷嚷,心想真是不公平,有事求她的时候每一个都踏破门槛,这事办完了就全都避而不见。
天色已经不早了,虽然都城早就不再宵禁,但寻常的这个时候,街上早就安静下来。无论早起的还是晚睡的,都该入梦了。
而现在人们恐慌哭喊,既想趁乱逃出城不得,又遇到金峰手下那些渣滓暴力安定,在街上公然屠杀百姓。
府中本来就只雇了个厨子每日做饭,两个小厮干日常粗重活,还有个一个打扫庭院。阿姀自从陈家祖茔回来后,便将他们全都给了钱遣散了。
如今这偌大的陈宅,一盏烛火都没点,只有阿姀和云鲤在黑暗中静静地等着。
云鲤看阿姀更深露重地,身着单衣站在墙下,心里有些担忧。
“娘子,披件衣服吧。”云鲤将披风罩在阿姀肩上,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如今该怎么办?没想到那些王公大臣们那么会躲,金峰一用强,全都闭门不出了。”
阿姀也知道,她只差指名道姓地说吕中庭和沈钰仍了。
只不过就算他们没有闭门不出,也是没什么用。赤手空拳干不过人多势众,古往今来的问题了。
阿姀有件事没做,始终觉得有些不舒服。
思索再三,她回头对云鲤说,“咱们屋里什么都有,一个月闭门不出也没问题,你安心待在着,衡沚没进城前不要出去。”
这叮嘱的语气,一下就让云鲤急了起来,“娘子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应该一起待在这儿啊。”
阿姀摇摇头。
“有个人快要死了,我得去再见他一面,还有些话要说。”而后捏捏云鲤的肩膀,“外头太乱了,我们一起反而引人注目。我办完了事就会进宫,金昭仪马上生了,不能让金峰有机可乘。”
“那,那。”云鲤慌了神,“我还是害怕……”
不是怕自己一个人待着,也不是怕外头杀人,而是怕阿姀一个人去犯险。
阿姀弯着嘴角向她笑了笑,表示此事已定无法改变。
险境十有八九,但有些人要是死了,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陈宅在富贵巷,距离皇宫很近,只要从后门出去,很快就会到端履门。
阿姀换上轻便的衣裳,揣着金昭仪给的令牌,一脸坦荡地站在宫门前。
“你,干什么的?”
她一直垂着眼低着头,这些侍卫都是新换的,顾守淳的人早就不在了,根本不可能认出她来。
阿姀恭敬地回答着,“民女家中世代从医,是金昭仪的母亲特意叫进宫助产的,这是娘娘给的令牌。”
黑灯瞎火的,这时节进宫,都是不怕死且有些背景的。
城门之外两军叫阵,金相威胁说硬来就烧城玉石俱焚,绝不让江山落在他们这种心术不正的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