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卫将军相助,该是我之荣幸。”
袁呈信攥着的手,终是松了开来,“只是末将来得急,途中兵器送了位小娘子防身,需先进城置办一件趁手的。待修了仪表,明日自来营中述职!”
待他走后,晁蓄又掀了帐子进来。
衡沚那脱衣的手,又顿在了原地,“又怎么了?”他语气中冷漠又不耐,身心乏力脾气就更差了。
晁蓄深吸了口气,“方才忘了回禀总督,皇帝的钉子已经拔了九个,只剩城中的几个,皆是商贾,来不及拿人,在东街放了把火都跑了。”
东街烧了一大半,都是些木头搭的铺子,见点火星子就着了。
“东街,呃,夫人的铺子正好在个酒肆旁,皆是纸扎一类易燃的物件,所以也……跟着被烧了。”话到最后,越来越声低。
晁蓄没敢抬头,只听得上首的主子粗重地呼吸着,久久没将这口气喘匀。
好半晌他才敢抬头,再看去,那位握着拳抵在额上,俊俏的面容一筹莫展。竟比棘手的军务,看起来更棘手些。
夫人丢路上了,夫人的铺子还烧了,加上旧伤复发,是个人都懂得警觉地避开主子气头,“总督放心,皆无人伤亡,余下的事属下会责问东街的商会大掌柜章海,一应妥善处理。”
什么杂事需要劳动召侯来决定呢,根本没有!
“属下这就为您唤大夫来。”
果然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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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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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来的大夫是公羊梁。
世无可避,既然已经身在恪州,他便要施展治病救人的抱负。于是不顾龚嵊生气,毅然到恪州营做了军医。
他的医术全然继承了老师龚嵊,不在其之下。
召侯身边的下属急得像有狼追一般将他请来,然后他便在旁边的一处帐子里等着,这么一等,就一直等到了天将将擦黑。
脾气再好的人,这样耗费耐心,也会不耐烦。
公羊梁在门口抓了一个士兵,问起来才知道,是这两日城中一直抓探子,结果有几个人鱼死网破,在城中放过,烧了一大半东街。
本不用衡沚关心火势带来的损失,可这位最终还是带着伤病,亲自去跑了一趟。一来一回,到这个点上也算正常。
公羊梁摇了摇头,也不知说点什么好,背上药箱便去了主帐。
衡沚面前堆着今日没处理完的州务,无论士农工商一应按日子码放在案头,像座小山似的,将人遮住了一半。
只怕是天子案头,如今也没这么多烦劳了。
“脱衣裳。”公羊梁没再看衡沚,径自打开了药箱开始准备施针。
这处伤,据云程的描述,是他师父龚嵊亲自治的,来营前还特地去看了先前的诊录,早就有所准备。
衡沚听到人说话的声音,才发觉来的竟又是熟人,“公羊先生?”他停笔走过去,“许久不见了,龚先生近来可好?”
明晃晃的银针,放在烛火前燎着。
公羊梁一丝不苟,嘴上应付着答,“能吃能睡,比你康健些,快点脱。”
这又是什么人惹了?
衡沚奔波了一日,眼角眉梢都是疲倦,也懒得再问。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袍,就近在宽椅上坐下,将半边臂膀露了出来。
“听闻,崔娘子的铺子,也受了波及被烧了。”
一针下去,衡沚疼得弯了腰。他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起来,臂膀累及左手,无力垂着,右手紧攥着椅背,额上、手上皆暴起了血脉青筋。
衡沚也顾不得他问,不知自己方才被扎了什么穴位,比那旧伤还要更疼几分。
即便如此,仍是沉默地受了,没出声。
公羊梁一怔,而后冷笑一声,明知这痛已非常人所忍,仍要刺他几句,“召侯的身体,不过如此。若再不当心些,你娘子再五年就能改嫁了!”
云程进来奉茶,一听便不乐意了,“公羊先生,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衡沚被迫伏着身体,一点点缓着。伴随着灼热的痛感猛烈侵蚀着他的意识,眼前一片金星,听人话都听得不真切了。
公羊梁扎的位置正是他旧伤犯体,淤塞的穴位。正是在宕县丛林中,左肩被伤的那一处。
伤口久久不愈,失血又多,大雪的寒气侵入,并未及时拔去,本就成了遗症,之后又中了毒。虽是龚嵊医术高超,但遗留的症结不发则已,发作起来一定是疼得磨人,让人不得安生。
银针下的皮肤迅速开始发淤,待淤血冒出来,痛劲儿也便缓和了许多。
衡沚想笑,却无力扯动嘴角,“你竟还在惦记我夫人。”声音不高,咬字亦很勉强,是还在忍。
公羊梁这才慢悠悠动手,将一处止痛的穴位,不紧不慢地用银针封上,“小侯爷这是早就看出来了吧?是又怎样,你们行军打仗之人,新伤摞旧伤,又不拿身体当回事,我惦记惦记怎么了?”
“先生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番话,并不能惹恼衡沚什么,“夫人在身侧时,常与本侯言,公羊先生是极良善之人,无论医术还是人品,皆是一等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