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惊异地望向前方的内城门,没有人顾得上仍在被挟持状态中的皇帝。
地面传来的响动越发明显,阿姀越来越感到双腿发软。
直到下一刻。
虚掩着的门永宁,本应等到阿姀甩开沈琢后,再策马疾驰而出,一路冲破郭城门的封堵,顺利离开都城。
可是如今,却先于阿姀一步启开了。
这惊天动地的声响,竟然是一队钉着铁蹄的战马。
灰土随着马蹄的践踏四起,弹丸一片门庭之地,顿时烟尘斗乱。
为了不使沈琢被公主刺伤,金峰与一众人都站在数十步开外,灰尘一眯眼,什么都看不清。
待到扬尘过去才看到疾驰而来为首的,缁衣轻甲,居高临下的一双平湖般的眼,丝毫不见半分情绪,形容坚毅,竟然是本应在平州平叛重建的召侯衡沚。
无诏私自进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金峰顿时急了起来,“这是什么回事?”
然在场并无什么部下臣属,都是来恭贺的臣子臣妇,自然也不会有人搭理他一声。
借助着崔夫人暗中递来的皇宫布防图,又有衡沚自己对郭城巡视的大致了解,使他带着精锐骑兵百人,一路势如破竹冲进了宫来。
莫说大崇建朝至今首次,就连追溯到上一个敢拥兵闯宫的,天下因此乱了三百年。
阿姀回头地瞬间,怔在了原地。
失神的瞬间,手中一松,昏死过去的沈琢毫无支撑,便如同一滩烂泥般滑在地上。
阿姀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形容狼狈过。
方才劫持沈琢的拉扯间,她的额发也散了下来,华服也褶皱不平。沈琢颈间的血,在倚在她身上的浸染透了她的衣袍,胸口一片血迹,干涸了变成铁锈般的红。
衡沚在她面前五步的地方勒住了马。
阿姀抬起头,急促地呼吸着,本能地锁住马背上这张熟悉的面容。
世间一片天旋地转,耳边嗡鸣不已。
余下的人,以今日方风尘仆仆到了都城的云从为首,继续策马向前,将阿姀身后围着的人们逼退更远。
“崔姀,上来!”
衡沚将缰绳一牵,俯下身,对阿姀伸出了手。
他的声音,就像是隔着水传来,渺远模糊。
阿姀一瞬回了神。面前的这只手,用布条紧紧缠住了手掌,露出修长指节来。
她丢了金簪,结结实实地将其握住。
指腹粗糙的茧,与足够的温热,迅速从指尖蔓延到阿姀周身。
在这里度过的寒冬与寒春,一瞬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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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真的写到文案了
新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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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宫的召侯一行,来得迅猛,走得也迅猛。
马蹄之下,臣子们吓得惊慌失措,匆匆向后退,结果一个绊一个,倒了一大片。
只有早有所知的小金氏,捧着肚子远远躲开,连头发丝上都未染纤尘。
等人都回过神来时,召侯早就踏着尘,带着公主远走高飞了。
金峰透过狭长的宫道和宫门,看到了一片狼藉中,人事不省躺在地上。
不仅皇帝被耍了,金峰忽然发现,他们所有人都被耍了 。
公主佯装的所有配合和逆来顺受,都是蛰伏,都是为了这一天。
现如今没办法对游北交代,最坏的结果,就是开战了。
金峰甩下官帽,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怒道,“来人,来人!给我去找金吾卫,找顾守淳,去城郊大营调兵!给我围住他们!去!”
而此时,阿姀坐在马后,紧紧地抱着衡沚的腰。
驱马疾驰而过,猎猎迎风,金冠不断向下坠,坠得阿姀头皮生疼。双眼被迫眯了起来,生涩地疼。
行人过往,无不驻足侧目。
许是从昨日起,为了这套婚服便水米不沾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之前的痼疾尚未好全,猛地一经波折,那头昏恶心的劲儿便又涌上来了。
阿姀揪了揪身前人的衣服,他果然心领神会地降下了速度。
“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可就自己跑了。”阿姀扯着嗓子,凑在衡沚耳边说道。
话是句玩笑话。
衡沚的突如其来,打断了她后面所有的计划。
终于确认了这是真真切切发生的,而不是自己太过紧张做的白日大梦时,松快地开了这句玩笑话。
衡沚听得翘翘嘴角,并未回头。
勒了勒缰绳,“你敢。”衡沚说着,手上也不稳着马了,存心逗她玩似的,晃悠得阿姀直恶心。
原本就是耐着性子,转移点不适才搭个话,这下可好了。
马不走直线,左右来回乱走,根本不是滔行那个让人省心的宝贝。
阿姀头脑昏沉,觉得自己胃中仿佛翻江倒海,连忙出声,“你别晃了衡沚!我晕马!”
可他们真路过西街,真是商贩云集,吆喝声众的地方。云从带人在前头开路,又引起了惊慌,吵得根本听不清。
“什么?”
衡沚终于回过头来,却见阿姀长眉紧蹙,朱唇似血,在苍白的面色下显得格外令人心惊。
不及他细细问究竟是怎么了,阿姀一咬牙,摸索着拉住缰绳用力一勒,停下了马。
英姿玉立的小侯爷,手足无措地回头望着一身漂亮嫁衣的公主,她饱满的额头,眉心贴着小巧的花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