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也架不住帝王日日荒淫无度。
远的也便不说了,只说近日。这游北之地自去岁以来,本就虎视眈眈。即便是硬应承了一桩和亲的事,也是虎狼一般的近邻。
镇守恪州的召侯,被一纸诏书召进都城也便罢了,平州生乱,即便是再无人可用,陛下竟然将北地这般重要的将军调去平叛。
如果游北守信也便罢了,若是不守信,此时破楼关而去,恪州以南便如履平地般挥师而入了。
可见他们这位陛下,是压根不懂兵法也不懂帝王之术的。
若要保全大崇,换一位君主,这姓沈的也无旁支。再远一些的,早就跟皇位没什么干系了,更非君王之才。
若另立新朝,倒是有些人可以跟随。
“虽则学生这一时半会儿地,答不出来老师的问。”吕中庭想了半晌,觉得这球还是踢回去得好,“但我猜老师如此说,也已经对陛下彻底失望了吧。”
严同均默了半晌,终究没说出一句话来。
而他心中的一个人选,此时正坐在平州府的书桌之后,拆从都城来的另一封信。
阿姀细细地在信中言明,一切正如他所料般发展。
从崇安殿的墙上刮下的残片,从偷运出宫再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毫不知情的懂医理的大夫来查明,费了好一番波折。
在都城中,此时像是所有医士一种缄口不言的秘密似的,一概探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则也是生怕在都城中查这事打草惊蛇,所以辗转了几个地方,最终还是带去平州查了清楚。
阿姀初次闻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其中便有几味合欢皮、雷公藤与蛇床子,这些草药对生育一事有所影响,长久地掺进糊墙的涂料里,只怕才是天家子嗣艰难的原因。
这样一联系,阿姀生于沈琮即位前,而沈琢自永王时便与王妃和离,并无子嗣。即便是宠爱了一些妃妾,有了有孕的,也很快因彼此之间的妒忌争斗,没留下一个孩子。
沈琢继位之后,便连怀孕的宫妃都没有了。
用药之精准与狠辣,是直奔着让沈氏绝后而去的。
除此之外,腥臭之味源于经过处理的动物尸体,用了更加浓重的香料味压制。
但久而久之,或许是邪祟上身,或许是这些味道实在扰人心神,沈琮与沈琢都变得极为暴躁易怒。
崇安殿的红墙,也并不是从沈琮继位时开始的,怎么武安帝就无甚影响呢。
不过这事既然查到了平州,自然也少不得在这花草流通最为广泛地平州,查一查往前十年,合欢皮这三味草木都卖去了哪里。
这一查,却好巧不巧,与谌览的祖上,颇有些联系。
是以,为此才在平江边,衡沚才故意将谌览放走,再将这事传扬出去,预备以牙还牙,部个局引出真相罢了。
衡沚收好了这封信,又润了笔,重新在那份旧信件上添了新的问安,又封好了口,交给了李树。
云程从外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旁边的李树,恭敬地回禀,“主子,谌旭招供的供词已经写好。”
东西递了过来,衡沚捻着没沾上血迹的两个角,仔细看了看。
云程缓了一大口气,喉头那点恶心仍旧还没散去。
这种审讯方式,生熟相间的气味,也就衡沚能面不改色地走出来了。
--------------------
游说
======================
城郊外,有一处荒了许久的庄子。
流浪了一整个月的谌览,披头散发,周身脏腻。
推开木栅栏门的刹那,他低头,一眼看清了自己指缝中乌黑的泥污,还有随风而被吹起来的,身上的馊味。
抬头,是融融日光,就算是到了北地,也已然有些温度地撒在人身上了。
谌览长长地舒了口气,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终于到了恪州了。
快步跑进去,除了荒芜的院子,房舍门窗紧闭,瞧着一片破败之相。
没想到在平江边的做的那个局,最后还是棋差一着,竟叫衡沚那厮给看破了。本就分散的人马势力,经此驱逐之后,便更加七零八落。
谌览一路拉着四五个属下挡在自己身后,才侥幸没被乱箭射死。可身无分文又不敢靠近平川城,终究是得落荒而逃,先保住姓名以待来日。
若不是如此,怎么会搞成今天这样狼狈!
谌览愤恨地啐了一口,心中不住地咒骂着衡沚。
从前真是小瞧这姓衡的了。在平州刺史身边做官时,虽然是个侍奉随行的小官,但架不住日日与刺史待在一起。这刺史又是个心在庙堂的,朝野诸事皆逃不过他的打探。
谌览是据以往刺史对衡沚的了解来识他这个人的,过往的种种评判,不过都是世子散漫,心不在诗书也不在刀剑。不过是走马观花,做些潇洒的快活事。
所以即便是恪州在冬末守住了楼关,可衡沚那时又不在楼关,只能说是镇守的将士多年经验,守得好罢了,衡沚此人更是不足为据。
何况据谌览事先打探的消息,那皇帝老儿不过只拨了一万兵马给他,连拔营出征都未亲临,如此能成什么事?
这样傲慢之下,谌览洋洋自得地认为强龙压不了地头蛇,何况自己何止地头蛇这样的水准,便愈加轻视。
事实就是他确实错了,错得非常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