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
阿姀面色惨白,强忍着反胃的不适,应道,“回陛下,崔夫人曾为臣女置办过嫁妆,和亲一事,臣女像当面告知与她。”
沈琢盯了她许久。
像是看着什么笼中挣扎的兽,觉得前夜里的噩梦一扫而空。
“传朕旨意,即日起,封锁长升殿,任何人不得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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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琢真不是人啊
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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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在腊月二十八,接到宫中旨意,命她前去见即将出嫁的公主。
非是新帝心软,大崇嫁公主,为了显示十足十的恩赐之意,礼部上表建议为公主准备丰厚的嫁妆,以示国力之胜。
现任的礼部尚书姜堰,曾与先尚书蒋知同僚多年,算是他的半个学生。
不久前,崔夫人便登门,委婉地与他谈及此时。
姜堰也知这位公主是崔夫人自小带大的,崔夫人无子女,便将公主当做亲生一般来看待。
自蒋尚书过世,他提及了多次若能相助必当竭力。崔夫人十年来从未开过口,就这么一次,竟带了十分的卑微。
姜堰也是有家室的人,岂能体会不了为人父母一番苦心?
且不说本朝建朝一来,就无送女子和亲之先例,宣城公主更是当今唯一的皇嗣。何况前线的将士刚同游北打过胜仗,转身天子便将城池割让和亲平息,岂不寒了边疆将士的心?
朝中想要搅黄此事的臣子,背地里数不胜数。
伴君已久,或许是大家也知晓当今是个什么脾气,又是什么行事风格,并没有在明面上谏言抵抗和亲之决定的。
是以这份上表一送至中书省,中书令严同均看过之后,一句话都没说便在深夜递上了新帝的书台。
争得了朝中一些人的肯定之后,姜堰便找上了内府,按照前朝公主和亲曾草拟的嫁妆单子罗列了一份。
内府本是循着旨意办事,这看着这一折又一折的清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拿不出来。
“姜大人,您也知道,库里没钱啊!”内府令急得面色通红,汗都流了满额。
姜堰要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两件事一同呈上朝,发火的变成新帝了。
沈琢将折子往地上一掼,殿内众臣无不叩首齐喊息怒。
“息怒?”沈琢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自当了皇帝后更胡吃海塞专心玩乐起来,稍稍动怒便喘着粗气,撑腰一站,像是鼓着嘴的□□。“你们倒是说说,叫朕如何息怒!内府既说账上没银子了,银子都去哪儿了?”
户部为此特派人盘了一次账,此时呈报便揣在侍郎的手中。他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悄悄与姜堰互换了眼神。
“陛下,户部本月照例对内府进行了一次查探,账目明细在此。”
明堂之上,本凝神屏息。户部侍郎这一声高语,牵扯起的,不止受惊,还有某些人的后怕。
比如正跪在严同均之后的金峰。
见他神色不对,身旁的吕中庭悄悄问道,“金大人,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坦吗?”
金峰没理他,仍沉浸在昨日小金氏派了银子到府中请他置办衣衫首饰的事中。
吕中庭饶有深意地笑着,挪开了眼。
他哪里是好心关切,这朝中有几人能对金峰好心关切的才是天下奇闻。
当年他是如何陷害秋渊,以至于忠良臣子被迫家破人亡的,多少双眼睛瞧着呢!
即便吕中庭向来偏爱明哲保身,身上那点文人的风骨也让他难以对此事视而不见。
沈琢对于前后后宫如何小打小闹,向来不甚在意。他的帝王之术,便是坐看争斗,也不在乎最后谁死谁活。
若是打得热闹,他兴许还会拍手叫声好。
可一旦涉及脸面上的东西,是半点不能碰的。
尤其是今日听到姜堰说起没钱给和亲公主添嫁妆这回事。
沈琢厌屋及乌,根本不在意阿姀的死活。即便是换上嫁衣出了宫门便死于非命,他也乐得见这场面。
嫁妆也不是为她筹备的,是为了展示他多么宽宏,将他贤君的名声远远散布到北地草原上去。这不比兴兵打仗来得更快?
沈琢沾沾自喜地想,自己总是比那蠢货皇兄高明得多的。
如今说没钱了,于他传播贤名的大计十分有碍,自然火冒三丈。
那账目拿起来一看,后宫的娴池阁一月之间便支了库中一千八百两银子,余下吃食所用更不计其数,有时甚至一日要去几十斤新鲜鱼虾。
后宫中嫔妃虽多,却不及哪个赶得上小金氏的宠爱。
沈琢一日不升她的位份,她便心中一日不快。叫她与剩下的那些平庸的女人吃穿用度都一样,岂能显示得出皇恩浩荡?
满共妃嫔克扣的份例加起来,尚不足她花去的一半。
这宫中没有皇后约束,也没几个高位的妃嫔,便就愈加混乱了。
“你自己看看!”沈琢看得哑口无言,只好一把将账册丢在金峰身上,一腔盛怒全都丢给了他,“这便是你养的好女儿!”
金峰咬着牙,将账册捡起来。
且不说沈琢花钱本就大手大脚,内府的银子比先帝在位时更少了许多,去年又建了新的宫苑,迟早是要花光的。
而国库自己花光和小金氏从中下手,加快它的空缺,又是另一种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