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长东中有一个算一个,都围了过来。
还没想到写些什么,阿姀环视一周,轻笑了一声,“都什么表情,我会吃人不成?”
自然是不会的。
“铺子里的事,一直以来都井井有条的,我想也不必多说什么的。这是我同大家的心血,不能因我便白费了,大家一如既往便是。”阿姀简单道,“至于平州分铺的事,先前与花草掌柜已商议妥当,周嫂子知道该怎么做。”
几个人围作一团,仍是不言不语。
“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她微微笑着,尽管心有不舍,却似乎卸下了什么,轻松了些,“劳烦你们帮我递封信给召侯,相见是等不到了。”
话尾的一丝落寞,有些刺痛了分离在即的几人,周嫂子的眼都红了起来。
笔抬了又放,差点墨汁便跌在了霜花纸上。
上个月收到衡沚来信时,还见他特地夹了两朵边塞寒梅在纸上,阿姀心想礼尚往来,便也买了这昂贵的霜花纸。
可这第一封用霜花纸写就的信,也将成最后一封了。缘分朝深夕浅,也如霜花,今时有,明日无。
阿姀忽而想起,某个清晨衡沚身着甲胄,安静地给他那宝贝玉兰树裹棉布的场景。
那时她靠在窗前,也安静地看他,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清晨。
又想起,去道观问名时,王敬元曾为这树算了一算。
可是如何开花茂盛,也是新岁之景,也瞧不见了。
愿它茂盛,愿他茂盛。
喉间忽有酸涩,等到眼眶忽而热起来,惹得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来保持平静。
阿姀才意识到,当初自己无论是去蜀中,或是想着借故回到都城,这些当时坦荡潇洒的念头,是错得多么离谱。
年幼时,怀乘白爱考究她作文章,阿姀于此一科从来头疼,每每提笔就愁,一两个时辰都写不出一个字来。
少时不知愁滋味,如今也不见得知晓,只是人多了些情,难免强说愁。
一笔一划落下去,以“万望千岁”四字收了尾,这一年偷来的宁静也算回忆已了。
金吾卫紧紧环绕之下,阿姀登上了那辆收束自由的马车。
窗外的景色一如往常,长街仍是熙来攘往,对面的大娘还在捞着热腾腾的面,隔壁的冯大哥刚酿好了新的酒。
若一切顺利,能得到心中的答案,没死在宫中的话,那也不过是像个物件一般随意和亲罢了。在路上若能再逃出来,也就还有机会再见他一次。
只是见见,阿姀放下车帘,点到为止。
天色阴沉,许是在折柳相送吧。
雁去无声,簌簌大雪落了又落。
新雪叠旧冰,楼关一连旬日无晴。
兵马粮草有限,游北大军不得不再次思考攻城的打算。
西门处果然不出衡沚所料,有了些人浑水摸鱼进城去,在他的授意下,刻意提拔起来的那两个陪戎校尉恰好经管此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人放了进去。
而后跟踪下来,探子直冲粮仓而去,不是偷粮草,便是打算一把火烧掉。
好在自恪州营悄悄入城,便分散了粮草,为掩人耳目派了人在从前的粮草库重兵把守,上钩的人却来得这么快。
人一抓到,不管是什么打算,前头打得热火朝天的游北军都生了退意。加之战前被衡沚一箭射死了先锋将,更是兵败如山颓,速速退回了营帐。
在安静得不同寻常的几日里,衡沚心中总是隐隐不安。
商讨军务时,甚至走神越发频繁。
直到他收到了阿姀的信。
以为是续命的良药,却成了心上的尖刀。
惯来沉稳的行军总督,那日如何握紧拳,敲碎了营帐中纤薄的案几,军中仍是历历在目。
当夜衡沚策马,死活不顾地返回恪州,翻墙进了自家主院,那寝间黑暗一片,再也没有了一个从容坐在灯下写字的阿姀。
年轻的召侯背对着月光站着,银辉倾洒,像是甲胄后的披风。
而他身影伶仃,甚至佝偻起来。
一切便在这无言的夜里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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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看,这里有两个被迫分离的倒霉情侣,而作者刚刚吃完海底捞冰激凌蛋糕回来
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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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昼夜没停,已经走过了四个日夜。
直到邻近了驿站,顾守淳才掂量了半晌,挥停行进,在此整装休息。
宣城公主骄矜地挑选了最好的一间上房,吩咐黄门说要热水沐浴,以及八凉八热一个汤,换好了衣服要立刻见到菜在桌上。
这事情本是奴才做的,来时他们并没带一个侍女来,整个队伍中金吾卫自然不是奴才,自然该由黄门去做。
阿姀瞄一眼愤恨离去的黄门,自在地勾勾嘴角,心情舒畅了不少。
越往南走,离恪州越远,气候便已经没那么冷了。可连日辗转,人也疲乏得很。一想到回宫之后还不知是什么光景,阿姀就觉得当下更该享受。
毕竟话她已经放出去了,新帝要的,是活蹦乱跳的宣城公主,好当个物件似的交易出去。但凡若不顺她的心,死给他们看便是了。
顾守淳自然是不会苛待他,那小黄门哪里见过这等不要脸面的公主,也被呵住了,一路倒是顺畅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