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让他看画他要听故事,你给他讲了故事他又看画。男人呵。
“三个月很充裕,甚至提前交差也可以。颜料和线稿我同时进行,只是做旧少不了得两三日罢了。”
可面前这人像入定了似的,半天没作声。
阿姀手一翻,怪异地用笔头戳了他一下,“你不如出去发呆?”
那双眼才慢吞吞移到阿姀身上。
之前从没仔细看过,衡沚的眼睛竟然不是纯黑的。在正午的日头底下,有些很深的琥珀色隐在瞳孔深处,凑得太近时,尤其看得明显。
“我不操心。”衡沚退开了一段距离,弯腰将几支滚到地上的笔捞起来,放在笔洗里轻轻涮着,恢复一贯散漫的样子,“近日有场花酒要去,在想着怎么讨你个人情,求阿姀给我做个掩。”
笔锋散在水里,浮浮沉沉。
一如阿姀听见这话时浮动的心。
“所以。”
衡沚抬眼。
“爹刚下葬三天,你就要出去喝花酒了。”阿姀刻意重读,“十里八乡都没世子这样的大孝子吧?”
衡沚:……
“比不上公主,随便找个坟头都能哭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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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话可说qaq,白菜才长了新芽芽就被拱了
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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恪州这些年在互市方面算是收成不错,勉强保得住赋税加上三道之地的运转。商户们逐渐在恪州有了些地位。
不过衡启死得太突然,有些富商从前是指认衡启不认别人的。老召侯一过世,几家大头蠢蠢欲动,似乎不太想轻易地服世子的管。
说白了是不想给钱。还想在地头上搞各自行业的垄断,然后组成商会,只在几个大掌柜之间沟通,将恪州的财政整个架空。
届时无论是世子顺利继位,他说了算,还是朝中重新派监临来,没钱都少不了要跟他们乞声。
此时再谈些条件,将家里的儿子女婿通过荐举的方式,要挟着在州府加点人,既富且贵便是指日可待了,官商之间不可逾越的门槛,也有打破的可能。
不过要是找个软柿子捏,这种方式说不定还好使。阿姀一想到初见那天林中不由分说乱杀一片,只能说衡沚就是茅坑里的石头,这种浅显的招数是肯定拿不下他的。
现在上城中打听一圈,不过几天光景,谁还记得赵参军是哪号人物?
今日衡沚宴请了几方大掌柜,说是去吃花酒,其实多半是想把从前的赋税重新谈一谈。
大头的商贾若都能踏实缴税,底下的小商户也能跟着照办。盘账盘了几天,大概是真的很缺钱,不然怎么这个身份地位了,还要屈尊请商贾吃饭。
大崇向来没有商贾和高门世家平起平坐的道理。
阿姀这么一想,觉得自己为五两银折腰的事也不算什么了。
钱么,也就没了活不下去罢了。腰杆子硬的人都重新投胎东山再起了,阿姀惜命,没这么高尚的风骨。
显然衡沚也没有。
只是想起那时衡沚的嘴脸,阿姀又忍不住眯起眼。
“我本是打算叫云鲤去的,实在下不去手。”
这话说得一派高风亮节,细一听让人哪儿都不舒服,合着对我就下得去手?阿姀嗤一声,口口声声公主公主,该有的分寸是一点没拿捏。
只是这个掩,是终究没做成。
恪州城最繁华的当属东大街,花酒楼、博戏馆,连同往来行商下榻,都是在东大街。
这一处的店铺门脸也好,大小合宜,布局齐整,连房舍的结构也专门经过加固修缮,结实得很。
老召侯也不是没干过好事。
前头没由来的一阵争吵声,忽然将马车截住了。
衡沚四平八稳地坐在车里,外头的车夫先打开门禀报情况了。
今日保险起见,云程带着人都在定好的酒楼旁边待命,也没跟着。
“世子爷,前头是个掌柜带着几个仆役,在推搡一个妇人。”
正说着,外头的哭诉声传进了两人的耳中,“大伙儿做做主啊!我一介寡妇就想做点正经生意就被他们一把推到地上啦!没天理啦!都欺负我家里没男人啊!啊呜呜呜呜呜……”
阿姀猛地推开了旁边的窗。
“怎么?”两人分坐马车两侧,衡沚不由问。
这个坐在路中间以手捶地,哭天抢地的,竟然是才分别几天未见的周嫂子!
“你别出来。”阿姀冲着还没摸清状况的衡沚叮嘱了一声,飞快地下了马车。
衡沚见公主气度超群地挡着他,便留在车里没下去。在这地界上,总不会叫她吃亏的。
周嫂子不愧哭过好几场白事,这拉声调的调门高着呢,拍了她几下都没理。
直到阿姀提了声,“周嫂子!是我呀!”她才戛然而止。
“阿姀?”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周嫂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后站着的,脱去了丧服的阿姀穿着布料柔顺的衣裙,乌发高挽,人如早春的新柳般明丽。
她甚至以为阿姀那日被召侯世子带走,是这辈子最后一面了。
“先起来吧。”阿姀赶快将周嫂子扶起来,拍了拍她衣服上的土。
大街上是真的怪招人眼的。
打听了前因后果,才知道到底为什么推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