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声音从御座高处传来,含着几分迟疑:“京兆以为此事如何?”
太叔洪言简意赅,铿锵有力:“要办,得办!”
紧接着就说:“请陛下给臣两天时间出去走访,七日之内,臣就此事具体拟一道奏疏出来。”
圣上的语气里便平添了几分欣赏:“你做事,朕向来放心!”
于是此事就这么敲定了。
等从太极殿出来,太叔洪就着手开始准备今天的工作,甚至于直接省略了回京兆府的步骤。
他嘱咐崔少尹:“你来替我接手坊市那边的事情,左右也只剩下收尾了,我稍后直接回府去换身衣裳,就出城去……”
说着,太叔洪果断出声,叫住了刚出殿的太常寺卿杜崇古:“杜太常,您手里边的奏疏和相关数据有副本没有?有的话烦请送一份给我。”
杜崇古笑着朝太常寺的两位少卿招了招手,那两人便默不作声地过来,各自从袖子里取了厚厚的一摞文书过来。
杜崇古不无自得道:“我就知道你会找我要!”
又说:“但凡有能用得到太常寺的地方,只管开口,事情是我挑起来的,没由得全都丢给你们京兆府不是?”
敢担事,也能做事——从个人感情上来说,他对太叔洪是有着相当好感的,当然也不会吝啬于伸出援手。
能做良臣,谁想做佞才呢?
太叔洪也不同他客气,笑着谢过之后,收到自己袖子里,打眼一瞧,左右袖子里都是鼓鼓囊囊的一团了。
他又叫乔翎:“乔少尹,你去查一查神都城内工坊的分布和所有人,如若真的需要搬迁,遇上硬茬子,还得你去劝说他们才成……乔少尹?!”
太叔洪没听到应声,回头去瞧,才发现自己这个下属今天居然没有跟上来!
他吃了一惊,回头张望,只见到先前上朝的各衙门要员或者三五成堆,或者零零散散地出来,独独少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太叔洪为之讶然,问崔少尹:“乔少尹人呢?”
崔少尹也是刚发现少了个人,当下结结巴巴道:“我,我也没注意啊……”
这话说完,他果断又折返回太极殿去寻人。
乔翎这会儿的确还在太极殿里。
一场朝会从开始到结束,她甚至于连个动作都没变,从头到尾直勾勾地瞧着那位中朝学士。
盯.jpg
到最后邢国公都发现了,忍不住小声问她:“你看什么呢?”
乔翎维持着“盯.jpg”的姿势不变,小声回答他:“在看贼。”
邢国公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眼神随之一震:“啊?”
在朝听事的中朝学士怎么会跟贼扯上关系?
这话可不敢胡说啊!
这话邢国公并没有说出口,但乔翎却也明白,当下冷笑道:“要不是贼,为什么会心虚?”
邢国公瞧了瞧她,再瞧了瞧那位中朝学士,收回视线,没在说什么了。
后边太常寺卿跟京兆尹说了很多,乔翎都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她只觉得他们吵闹。
好容易到了朝会结束,群臣将散,那位中朝学士也要离开,乔翎二话不说,就追过去了。
“这位学士,请先等一等!”
中朝学士恍若未闻,继续向前。
这时候,乔翎果断伸手拉住了他身上的紫袍。
殿中瞧见这一幕的内侍不由得变了脸色,迟疑着叫了声:“乔少尹,不可无礼……”
那位中朝学士站定了,回过头来,看着她。
冠帽上垂下的黑纱遮住了他的脸孔,更看不出他此时的神情与情绪。
唯有大开的殿门外不间断地有风涌进来,吹动了他们二人未曾相接的眼波。
乔翎将手松开,道了句“对不住”,紧接着又认真道:“只是我有很要紧的事情想问,学士是否方便回答一下呢?”
对方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她。
虽然看不见,但乔翎感觉得到——他在注视着自己。
那内侍没等到中朝学士的回声,忍不住流露出想要催促乔翎离开的神色,然而就在他将要把话说出口的时候,对方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并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了。
“乔少尹,请说。”
乔翎怔了一下。
回神之后,她开门见山地问道:“学士,我们从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您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对方平静地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