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西郊,西山制高点。
此地山高林密,站在山顶上即可俯瞰整个东安县城。
天已擦黑,一片雾霭之下是满山的杂树林和灌木丛,山势甚陡,足有五六十度。
眼下,灌木丛里隐伏着各式打扮的武装人员,从他们的穿着和武器来看,成分似乎相当复杂。
有穿国民党军服的,有穿长袍马褂的,还有穿粗布褂子的。武器也很杂,有拿卡宾枪的,有拿中正式和三八大盖的,甚至还有几挺支着三脚架的马克沁重机枪和通身油绿的迫击炮。
山顶的最高处用树木和巨石搭建了一处简易指挥部,这里是城外的最高处,县城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县城的城门忽然大开,一队骑兵从里面轰然冲出,如一股急泄的山洪般向西南方向滚滚而去,卷起漫天的烟尘。
“看呐!哈哈,共军上当了,派骑兵增援四方台去了!”指挥部里,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尖声惊叫道。
另一个浓眉大眼,悬胆鼻的黄脸大汉得意地一晃脑袋:
“哈哈!司令真乃神算也!派许老三偷袭四方台,引共军增援,共军果然上当!哈哈,看这样子,足有一个骑兵营!”
“马老六,侯老二,你们两个兔崽子都他妈小点声……我告诉你们,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这才哪到哪?得意个球?”一直面无表情的一个黑脸壮汉沉声说道。
此人身穿黄呢子军装,背披英雄氅,脚蹬锃亮的高筒马靴,脸上的胡髭足有一寸多长。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罗兴典!在东北众多的土匪里独树一帜。
说他独树一帜,是因为他领导的土匪虽然人数不多,但战斗力却极强,连号称数万人马的几股巨匪想吃掉他都没能做到。
罗兴典原是国军营长,在战场上被俘后和大批战俘一并被送往东北充当苦力。后来苏军大举进攻,日军一触即溃,罗兴泉组织战俘砸开日军仓库,夺取武器,成立了“先遣军”。
此人带兵多年,极善作战,而且部队有一部分国民党老兵作为骨干,因此战斗力极强。
眼下正值四平保卫战的关键时期,他为策应国民党军队的进攻,他号集了整整两千多土匪,准备对东安来一次前所未有的大突袭。
为此,他准备了整整7门迫击炮,数十具掷弹筒,还有几十挺轻重机枪。
火力之猛,人数之众,堪称前所未有。
小小的东安县城,注定要经受一场血光之灾了……
“嘿嘿,司令,笑到最后的那个一定是咱,如今县城里顶多还有两个营,咱们准备这么充分,一定能砸烂他的城!”马老六笑得满脸皱纹,眼皮使劲地睒了睒。
“这还用说?”
侯老二大手一挥,拍了拍马老六的膀子:
“老六,咱司令什么时候含糊过,何况咱这次可不是几百人,而是两千人……
咱这只猛虎,一定要在东安县城来个大开膛,哼!切它个零零碎碎,砸它个稀巴烂!”
“司令,我看这次血洗东安咱有十成胜算!到时候把战果一报,顾长官肯定会给咱们加官进爵。”马老六喜滋滋地道。
罗兴典的脸上依旧僵硬,直板板的,连抽动一下都不见,他望着马老六,沉缓地道:“嗯,十成还谈不上,不过……至少有九成胜算……”
“哦?司令,那一成是啥?”马老六忙追问道。
“那一成是天算!”
“大哥,你太冷静了,简直冷静的可怕,咱们如此机关算尽,还没有十成胜算?
要我看,说有十二成都不为过!”侯老二瞅着郭清典,似乎颇为不愤。
可他忘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们的点太背了……
就在前一天晚上,一个疯子团长居然不顾夜黑路险连夜赶路,带着一团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到东安县城。
罗兴典这次有点儿失算了,他怎么也不会料到,一支外省之师,居然会昼夜赶路,而且不和沿途的任何村镇发生联系,就那么整整地走了一天一夜,连夜抵达了东安县城。
由此,一个战斗力颇强的步兵团,竟然奇迹般地在突袭前夜进入到县城,不但躲过了罗兴典布置在周围村镇的眼线,而且连布在西山顶上的观察哨都没有发现。
这他妈的,真是太点背了!
……
夜黑风高,四下里一片混沌。
哨兵在城墙上踱来踱去,另有游动哨举着火把沿城墙巡逻。
十几个黑影踉踉跄跄地接近城门,城上的岗哨一见,立刻端枪喝问:“谁?站住!不然就开枪啦!”
“唉,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是四方台的土改工作组,遭到土匪袭击,刚刚突了出来!”
“口令!”
“铁树开花!”
县城的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两个哨兵背枪迎了出来,带着众人往里走。
冷不防,两个哨兵被身边的壮汉一个锁喉动弹不得,然后被猛然扭断了颈椎。
几十秒钟后,站在城墙上的两个哨兵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感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颓然倒下。
偷袭者是高手,他们掷出的飞刀准确地插进哨兵的脖子,被割断的颈动脉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