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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道内不见天日, 也就只能靠两旁的火把照亮,依稀辨清前路。

林思慎走在黎洛和沈顷绾中间,不时偏头打量着两旁的石壁, 这些石壁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还留着前人挖掘过的痕迹。

从进入暗道始,她们已经足足走了半个时辰之久,可却还是没有寻到出口,眼前仍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幽长甬道。

要偷偷挖出如此冗长曲折的暗道, 花费的人力物力恐怕难以估计。

而暗道的入口还在楚家老宅的石林内,楚司马断不会是孙文谦的同谋, 想来这暗道应当是楚司马亡故,宅邸荒废后才被人挖掘出来的, 也就是这两年。

楚司马一家连带着仆役丫鬟通通死在宅邸内,再加之有心之人传谣, 宅邸有鬼魂作祟的事传遍了平凉城。

莫说夜里,恐怕就是白日都无人敢涉足于此, 这也就方便了那些人暗中行事, 挖通了此暗道。

林思慎亦步亦趋的跟着黎洛,突然忍不住开口问道:“算算时辰,我们应当已经走出平凉城了吧。”

沈顷绾缓缓抬眸望着她的背影, 启唇淡淡道:“我们已经走了半个时辰之久, 若暗道直通城外, 我们恐怕早就走出了平凉城。”

两人正说这话, 走在前头的黎洛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蹙眉望着脚下:“这是...”

“什么?”

林思慎闻言快步走到她身旁, 循着她的目光望向地面, 竟是在地上发现了几粒散落的粮食, 若不仔细看压根就发现不了。

林思慎弯腰捡起一粒凑到眼前,盯了许久后,她敛眸低声道:“这还是新米。”

陇右旱灾已有一年之久,土地龟裂干旱,就是野草都长不出来,更何况粮食。之前几批运往陇右的赈灾粮,都是从粮仓调取的陈米。唯有最后运来的那一批,是从永州青州采买的新米。

平凉城知县韩策曾说过,平凉城下发了八百石赈灾粮,可等到他去查看时,粮仓只剩下不到三百石的麸糠,原本的赈灾粮早已不翼而飞,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今在暗道之中看到了遗漏的几粒新米,很明显,平凉城的那八百石新米,是被人偷梁换柱,借由这暗道运了出去。

林思慎轻捻着指尖的那粒粮食,转头看向沈顷绾,沉声道:“看来陇右的赈灾粮,都是如此偷梁换柱被人运走。”

暗中屯粮,加之那些失踪之人中有不少人是铁匠。四皇子和孙文谦在陇右究竟做了什么,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林思慎被自己的猜想惊了惊,面上神色几经变化,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若有所思的望着沈顷绾。

沈顷绾波澜不惊的回望了一眼,缓步越过了她,擦肩而过时轻声催促了一声:“加紧赶路吧。”

说完,她便跟着黎洛径直往暗道深处走去,而林思慎则落在了最后头。

在原地迟疑了半晌后,直至被甩开,林思慎这才垂眸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林思慎落在了最后头,她站在原地迟疑了半晌,目光始终跟随着沈顷绾的背影,直至被甩开了许远,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只不过比起来时,林思慎的神色多了几分忧虑复杂,她亦步亦趋的跟在黎洛和沈顷绾身后,目光不时扫过沈顷绾的背影。

沈顷绾还未回京时,朝堂上的势力很是明朗。皇帝纵容太子,文武百官也大多都倒向身为嫡长子的太子。虽说皇帝也暗中扶持二皇子,让其与太子分庭抗礼,以免太子一家独大。

可比起□□的势力,二皇子终究是式微。

太子和二皇子向来水火不容,皇帝在世一日,他们表面上还能保持和睦。可一旦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新皇一定会先对二皇子下手,等到了那时,二皇子似乎就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二皇子在陇右暗中动手脚,也算是给自己留条退路,让自己有和新皇最后拼死一搏的筹码。

原本所有人,甚至连林思慎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太子最后一定会顺理成章的继位。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从沈顷绾回京与林思慎成婚始,朝堂上原本明朗的态势,突然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将军府和九王爷府的联姻,打破了皇帝一直费心维持的平衡,□□的势力远远超过了二皇子。

照理来说,太子应当更加的高枕无忧。

可偏偏沈顷绾和二皇子暗中联手合谋,给太子扣上了一个毒害皇帝意图篡位的罪名。皇帝不知怎么竟是对此深信不疑,不仅罢黜了太子,还将他软禁了起来,从此以后,太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之后,便是四皇子被从岭南召回京城,与此前一样,疑心甚重贪恋权势的皇帝不允许二皇子在朝中只手遮天,又将四皇子扶持了起来,让他在京城的势力快速涨大,以此来制衡二皇子。

林思慎一直都知晓朝堂势力的几次更迭,都是沈顷绾从中斡旋。可到如今,她还是觉着自己小看了沈顷绾的本事。

时至今日,她是被迫来到陇右,又再机缘巧合之下撞破了不少蛛丝马迹,这才知晓了二皇子在陇右的部署。

而沈顷绾从一开始,就知道龙岭的存在,是如她所说,她也不知着龙岭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还是其实她早就已经知晓。

正是因为如此,她当初才会选择与二皇子联手将太子拉下马。

也许就连二皇子自己也未察觉到,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成了当年的太子,而四皇子俨然就是下一个他。

那么接下来呢,下一个四皇子又是谁,难不成就是四皇子膝下那个毫不起眼的世子,沈灵儿?

那他会是最后一个吗,还说是,他仍会是不断轮回中的另一枚棋子。

林思慎神情恍惚的望着沈顷绾的背影,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突然觉着眼前沈顷绾那原本清晰的身影,突然像是笼罩在一层雾气中似的,飘渺不定。

与沈顷绾初识时,那种让人琢磨不透颇为忌惮的感觉,又再次回来了。

走在前头的黎洛和沈顷绾哪里知晓林思慎此时在想些什么,当她们停下脚步后,林思慎却还在神游天外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直到她险些撞上了沈顷绾,这才急忙停下了脚步。

沈顷绾黛眉轻蹙,神色稍显疑惑的转身望了她一眼,轻声嗔道:“这可不是什么安全之所,我们还不知前路有何机关陷阱,你应当打起精神万分小心。”

林思慎怔了怔,她望着沈顷绾那双温柔平静的眸子,扯开唇角歉意一笑,而后敷衍的应了一声:“嗯,我知晓。”

说完,她便越过了沈顷绾,走到了黎洛身旁,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了前路。

沈顷绾察觉到了林思慎的异样,她眸光微微一闪,若有所思的望着林思慎的背影。

黎洛之所以停下,是因暗道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天然溶洞,约有两间屋子大小,头顶的石壁上,长满了大小长度不一的石笋。

而在她们正前方以及两侧,分别有三个挖掘而出的洞口,与此前走过的暗道一样幽深冗长,不知通往何处。

黎洛目光扫过那三个洞口,偏头望着林思慎问道:“三条暗道入口,我们可是要分头行动?”

林思慎思忖着摇了摇头,随后转身问沈顷绾:“郡主意下如何?”

沈顷绾没开口,清冽的眸子缓缓扫过林思慎的面庞,而后风轻云淡的抬手一指,白皙的指尖指向了她们正对面的入口。

林思慎点了点头,垂眸回身望着前头漆黑的洞口,勾唇轻声叹道:“接下来的路,恐怕就没那么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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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思慎沈顷绾黎洛三人,循着暗道行进时,另一头还在平凉城内的孟雁歌,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平凉城内的死士数目,超乎了孟雁歌的预计,无论她藏匿在何处,还不等喘上一口气,身后就必定有人跟来,且一言不发的对她下死手。

那些死士并不是乌合之众,他们不仅人数众人,且还个个训练有素默契十足。饶是孟雁歌如何闪躲逃避,都无可避免的被他们逼了出来。

孟雁歌已经不忌讳会惊动其他人了,她堂而皇之的在屋檐之上纵跃,一边躲避这四周袭来的暗器,一边找寻着可以避开他们的路径。

一番围堵追逐后,城墙近在咫尺,孟雁歌灵巧的翻身一跃,避开了一个黑衣人的突袭,脚尖踩在他的肩头,不等他旋臂挥刀砍来,便纵身轻盈一跃,飞上了城墙。

城内四处都是死士,可城外地处开阔,哪怕他们追了出来,孟雁歌都能轻易逃脱。

就在孟雁歌打算跃下城墙逃去城外时,却眼尖的瞥见城门外正站着一个白须白发的佝偻老者,那老者负手仰头,阴翳幽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城墙上的孟雁歌。

只望了那老者一眼,孟雁歌心中便暗道了一声不好,当即转身欲再度回到城内。

可此时回头已是太晚,身后追赶而来的死士已经近在咫尺,而城下那白须白发的老者,也悄无声息的跃上了城墙,将孟雁歌逼退了几步。

穿着黑衣的死士和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者,就这么将孟雁歌堵在了城墙之上。

虽然看上去无处可逃了,可孟雁歌却还是不慌不乱,她笑盈盈的望着那面色阴翳的老者,抬手勾起耳畔的一缕青丝,眼波流转间轻声娇嗔道:“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趁夜出来躲躲清静罢了,你们将我堵在这,是要做什么?”

孟雁歌眼前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从沈顷绾手下逃走,意图行刺林思慎的刺客,也是润竹的师父。

老者没理会孟雁歌,而是眯着眼冷冷的盯着她看了许久。

孟雁歌身后的一个死士上前一步,对着老者毕恭毕敬的拱手道:“严老,就是这个女子。”

老者将目光从孟雁歌身上收了回来,沉着脸摇了摇头:“不是她,那白衣女子的功力比她深厚许多。”

孟雁歌听着他们的对话,眸中闪过一道狡黠的亮光,抚掌轻笑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们认错了人,既然如此,本姑娘就宽宏大量饶过你们,你们且让开一条路来,让本姑娘离开。”

老者闻言冷哼一声,逼问道:“好一个巧舌如簧的妖女,你且老实交代,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孟雁歌漫不经心的勾弄着指尖的青丝,反问道:“在这陇右境内,何人权势最为滔天?”

那上前一步的死士闻言怔了怔:“你是都护大人派来的?”

老者皱眉狠狠瞪了那人一眼,怒其不争的咬牙骂道:“蠢货。”

骂完后,那老者不耐烦的一拂袖,呵道:“你们且让开,老夫一人对付这妖女绰绰有余。”

这倒是合了孟雁歌的意,这老者虽然看起来难对付,可若旁人不插手,只对付他一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孟雁歌眼珠子一转,似笑非笑的嘲讽道:“老大爷,您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腰,一会若在手下跟前丢了面子,可别恼羞成怒以多欺少。”

老者知道孟雁歌是在刻意激怒自己,却也满不在乎的冷冷一笑,偏头望着那群站在孟雁歌身后的死士,沉声道:“退开,你们不必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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