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奴将风灯吹熄放到桌上,废了好大的气力才把门顶上,回头时正瞧见女子眼中的笑意,不禁愣了一下,小姐似乎有些时日没有笑过了,不由心情也是大好,忙道“外面挂了好大的风,把老爷最爱的素馨都打落了,小姐夜里可要多盖些被子,别着凉了才好呢。”
“都毁了?”女奴的一番话本是寻常一说,听在女子耳中,脸上竟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她知道,因为父亲偏爱“素”字,所以,素馨是父亲最喜欢的花儿,若明日见了满院枯枝还不心疼死?
“可不是么,全都毁了,你说这大夏天的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阴风,听着怪瘆人的。”女奴一边说着,一边俯下身子捡地上的零散的纸张。
她服侍长小姐的时日不算长,但关于这个女子的事情,她略有耳闻。
太守傅文原是一介平穷书生,在三年一次的科举中,以一篇《朝辞》一举登科榜眼,有史官说其文采凌然,是个人穷志不穷的儿郎,也因此搏得了忠国公小女的一片芳心,据说,这位小女出身闺中,是忠国公捧在手心里的至宝,为人和善淑德,平日最看不惯的就是以权欺民之事,这俩位志趣相投的人可谓情投意合。
那年,梨县受风雨所袭,粮食无收,饿殍遍野,皇帝言下之意要派官员前去赈济驻守,可连乞丐都会哭着离开的地方,哪里会有人愿意去?只有这位太守大人欣然前去,以一己私囊,发放赈灾两款,只可惜一场突入其来的瘟疫卷走了大半人数的性命,费尽心力救下来的也不过寥寥百余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做尽善事善举的人,半生之余膝下竟没有子嗣,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女儿,本想着让其一生顺遂,不求门当户对,嫁个称心的人儿就算圆满了,谁料傅言十三岁那年,忽然身染重疾,好好的一副身子,不过半年就瘦的露了骨头,宫里众位太医束手无策,傅文为此差人遍寻民间,扬言若能救得小女一命,必有重谢。
消息一经传出,满城哗然,一时间登门问诊的人自然多不胜数,可这人来了一批又一批,竟也没有一个施救的法子,如此拖了三年,期间再也没人来登门诊问,真是红颜薄命,天不垂帘。
不过,自从半月前小姐背着老爷偷偷去了东街柳巷的草堂之后,身体忽然就好了大半。
说起这间草堂,在京城也算小有名声。
一不救达官显贵,二不救贩夫走卒,三不救强盗劫匪,是那间草堂初立时就定下的规矩。三句话看下来,其实那位白衣大夫只救贫瘠百姓且不收分文,医者仁心,名副其实,因而受过他恩惠的人都叫他一声荆医,以示尊敬。
女奴也曾暗自比较了一番,若自家这位老爷是行善积德的善人,那荆医无疑是京城百姓的恩人,只不过,这俩人一个出身显贵,一个出身平平,一个是百姓心中的敬仰,一个是平素无华的医者,两个不同身家背景的人,造就了两段同样的善举,可见世上诸多事情都是妙不可言的。
“小姐如今起色可好多了,才去过一次就好了大半,老爷若知道可要高兴死了,相比那些徒有虚名的大夫,这位荆医可厉害多了。”女奴一边替她整理被褥,一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草堂一行之后,傅言的起色明显红润了许多,整日里也能有些时候摆弄花草,她虽不知那位荆医用了什么法子,但眼见着小姐回来之后一日比一日精神。
傅言一颗心思都放了在笔墨间,也不见她抬头,只是在听见“荆医”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会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意“话也不能这么说,也许是他的医治法子,正好对了我的病症也不一定呢。”
女奴听完也觉得有些道理,忙点了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啊的一声道“我听说那些小有名气的大夫,都有些医人的巧思,听说还有人用狗尿当药引的,幸亏他没给小姐开方子,不然谁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傅言知道女奴一向心直口快,是个嘴上闲不住的丫头,平日里她倒也不怎么管束,可此时听她开起那位荆医的玩笑也这般随性,满腹心思顿时显露在了脸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别胡说!人家手里握的是人命,小心谨慎还来不及,哪里就会用狗尿了?”
女奴瞧她柳眉微蹙的模样,自知说错了话,忙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
自从小姐与那荆医处了一日之后,与自己闲聊时或多或少都会提到两句,言语之间也是颇为维护,当初,她不小心冲撞了夫人,也不见得小姐这样不满,当下眼珠一转,偷笑一声道“小姐莫不是对那位荆医上心了?”
傅言愣了一瞬,倒没有出言反驳,反是伸手敲了她一记,颇有些责怪的意味“你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