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瞪着那梳妆台——依然什么也没有,连鬼影都没一个!正在他打算冲进澡房把李莲花揪出来一起查看的时候,目光突然一抬,霎时他目瞪口呆,脸色青紫,一口气吊在咽喉中几乎没昏死过去,“鬼啊——”
那挂在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之中,有一只手,正在镜中轻轻摸索。那手的动作就如手的主人看不见也听不见这世上任何声音,却正在努力要穿过那面薄薄的铜镜,自镜中穿到人间来一般。
镜中的世界,岂非就是无声的?
当啷——方多病惨叫一声,澡房中一声震响,好像摔碎了什么东西,李莲花略微打开了澡房的门,迷惑地探出半个头来,“那个……鬼在哪里……啊——”他猛然看见那只镜中的手,瞠目结舌,呆了半晌,“那真不是你的手在动?”
方多病僵硬地站在镜前,浑身冷汗淋淋而下,竟然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脸,“你几时看见我的手有这么小?这是只女人的手。”他抬起手来对镜子挥了挥,那镜中也有影像晃动,但看得最清晰的,还是镜中那只白生生、纤美柔软的鬼手,在不断摸索、移动。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那只手渐渐隐去。
铜镜清晰地照着房中的一切,那诡异绝伦的一幕就如从来没有发生过,如烟一样轻轻消散。
第二天.
“饕餮衔首金簪……恶名鼎鼎的珠宝之一,”啸云庄的何老板拈起那金簪,“各位请看,这是真品,饕餮的两只角有一只缺了一角,口中珍珠乃是光泽明亮的夜明宝珠,不过时日久远,这颗珍珠已经很黄。”
望海楼的毕老板道:“听说每次这支金簪出现,都会出现离奇可怖的惨案,次次都事关人命,最多一次听说有三十三人同时毙命,所以珠宝行内人很少有人敢收藏此物。”身边玩月台和数星堂的费老板和花老板不住点头。
方多病干笑一声,“不知道这饕餮金簪出现时死的可都是不穿衣服的女人?”
何老板奇道:“不穿衣服的女人?当然不是。听说第一个因为这金簪死的是打造这金簪的金匠,传说这金簪本是九龙之形,采意龙生九子,结果簪子造成,金匠过于劳累猝死,簪子落入熔炉,熔去八龙,只余一只饕餮。”
“过于劳累而死,也不算什么惨案,”方多病道,“猝死乃是世上最美妙的死法。不过各位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可曾听说因为这金簪而死的,有什么不穿衣服、被挖去眼睛舌头的年轻女人?”
众人骇然相视。何老板当先脸色惨白,“原、原来此次金簪出现,竟是要挖人眼睛、割人舌头……方公子,在下这就告辞,在下从未见过这支金簪,金簪之事还请方公子另请高明、另请高明……”当下几位老板纷纷告辞,离去之势若逃狐之兔,又如避猫之鼠,甚至和那离弦之箭也有那么三两分相似。
方多病用筷子将那金簪远远夹起,嫌恶地将它放回八卦镇邪木匣之内。过了片刻,他瞪眼看着那金簪,长长叹了口气。
待他回到彩华楼的时候,李莲花却不见了。方多病在满楼上下到处找了一遍,又差遣胡有槐派人上下再找了三遍,也没看见李莲花的影子。方多病心中大奇,要说被鬼抓了去,现在可是青天白日,何况那见鬼的金簪在自己身上,为何鬼会找上他?要说不是被鬼抓了去,那死莲花哪里去了?一直等到吃饭时间,方多病吩咐彩华楼的厨子做了一桌山珍海味,再开了一坛子美酒,点着炉子在旁边温酒,自己拿着扇子扇啊扇的。果然未过一炷香时间,就见李莲花一身灰衣,慢吞吞地自走廊那边出现,满脸喜悦地在酒桌边坐下。
“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方多病叹了口气,“我记得我在醉星楼煮过一碗素面,你那狗鼻子也闻得到追来了;我在闻天阁吃百蛇大宴,发了请帖请你,你却不来,后来等我请客请完了蛇都吃光了醉也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你非要我请喝茶;有一次我在牛头镇吃臭豆腐……”
李莲花连忙道:“吃饭时间只宜吃饭,不谈俗事。”
方多病瞪眼道:“我有说请客吗?你到哪里去了?半天不见人影。”
李莲花持筷文质彬彬地夹了一块鸡脖子,“我去……到处看看,彩华楼内这许多花花草草,的确是美丽至极。”
方多病呸了一声,“我去见了各家金铺的老板,听说那支簪子上附着许许多多恶鬼,少说也几十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