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抬起双臂见礼,比之咸阳,都客气不少。
蒙恬寒暄:“先生,近来可好?”
吕不韦摆摆手:“这些时日,总有人上门叨扰,甚是烦人。”他这话,实则并非说给蒙恬听的,他国有意拉拢,君王难免会心生猜忌,他还不想死。
“先生才华,诸国皆知,有人欣赏,情理之中。”
蒙恬语气平静,让人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夸奖。
吕不韦呵笑几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他入前厅。
两人前后走进前厅,家宰紧跟其后,恭敬为他们斟上两觞茶水。
蒙恬注视着家宰,欲言又止,迟迟没有拿出那卷简策。
吕不韦看出他的迟疑,轻叩一下案几,提醒家宰下去。
待厅内只余二人,蒙恬拿出那份简策,起身走到主位前放下。
垂目看向那卷简策,吕不韦心里莫名有些不适,他并未急着打开,而是问:“这是?”
“赦令。”
蒙恬回到下首坐下,慢条斯理呷了一口茶水,目光淡漠望着吕不韦。
近日诸国多次示好,那些动作又怎会逃过君王耳目,吕不韦隐约猜到赦令内容,原本平静脸色一点点转为苍白。年少时的一腔壮志,多年苦心经营,似乎都将化为乌有。他想要的留名后世,不知还能否实现。
深呼吸之后,他掏出简策展开,平静看完其上内容,内心突然释然了。这些年,独揽大权,压制君王,他早该想到今日的。然而,那时的他总认为君王年少,可他却忽略少年终究会长大,能身居王位之人,长大后又怎会平庸无作为。
吕不韦放下简策,嗟叹:“老夫老了。”
“昔年,若不是先生,先王兴许无法回到秦国,大王也不会顺利继任王位。先生于先王于大王皆有恩,当时大王让先生回河间,便已是放过,但奈何先生才华过人,招致他国惦记。先生的才华谋略既已不能为大秦所用,自然亦不可为他国所用,我想先生能明白大王的苦衷。此去蜀地,是自保,也是保全族。”
蒙恬这番话听着是劝解,实则告诫成分更重一些,吕不韦自然听得出来。可是他不甘心,他当年满心壮志选择秦国,就是看中秦国的强大,他想成为天下唯一的相邦,心中夙愿还未达成,他不想轻易妥协。然则,近来诸国频频示好,秦王不杀他已是看在先王面子上。
见吕不韦不为所动,蒙恬继续道:“我今日之言,并非是威胁,大王之举是为了家国大义,先生也要为子孙后代考虑。”
“老夫明白。”吕不韦收起那卷简策,说了一句‘稍等片刻’,便走出前厅,踏上蜿蜒长廊。
不多时,吕不韦带着两名家奴回来,家奴手中分别捧着几十卷简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