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身边只有带著疲惫神色的母亲,像是有好多天没有睡过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被送进医院,因为进医院前发生的一切我真的都不记得了,不过我猜想可能是心脏的原因吧。我并没有过多的询问为什麽自己会出现在医院,只是那天之後,那个男人时而不时地会出现在病房门口呆呆地望著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故意错开和哥哥呆在医院的时间,每次他来的时候,恰好哥哥都会不在。他从来不会主动进来找我说话,而我也不会询问他的来意。
那天晚上男人出乎意料地竟然出现在病房门口。哥哥正坐在一边替我削平果,那晚是哥哥陪我过夜,是为了让操劳多日的母亲可以回家休息一会儿。就在哥哥抬头的瞬间,削著苹果的动作僵硬了一下,顺著他的目光看去,我看家了男人略带憔悴的容颜。俊美依旧不减,但脸庞已经比我初见他时似乎消瘦了一圈。
下一秒,哥哥放下手中的东西,对我道,『我出去一下,你不要出来。』
我隐约感觉到哥哥话语里凝重而气愤的语气,这不是冲着我来的,那一定是对外面那个叫做萧然的男人。我发现多念几遍男人的名字,就会产生熟悉的味道,好似这个名字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了很久。
透过门口的玻璃窗,我看到哥哥涨得通红的脸色,怒目圆睁的样子与我记忆里那个向来谦谦有礼的温润君子有著天差地别之壤。不止是哥哥和母亲,连沉默寡言的父亲在病房那天看向男人的神色也是带著深恶痛绝的厌恶。希恒哥的愤怒更是溢於言表。似乎周围一个人都对那个陌生的男人充斥著陌生的愤怒。
男人似乎想争辩什麽,却被哥哥一句句话语顶了回去。直至男人到最後说不出半分,哥哥才放过男人回到病房。
『哥哥,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他是来看我的吗?』
我故意跟哥哥询问在外面发生的一切。但哥哥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不需要认识他。』
房门前的影子又闪了两下,最後不见踪影。哥哥冷若冰霜的话语让我没有了继续探究的欲望,只是继续垂首盯著手中的书。
跃然纸上的一句话。刺痛了我的心。
『我很傻。但你别骗我呀。』吊儿郎当的语气里感觉不到忧伤刻骨的深邃,但字里行间却又充满了对自己愚蠢的唾弃。那句话好似就跟我的心碰撞,摩擦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那晚男人俊美的容颜不断闪现在我的梦境里,我看到晶莹的泪珠滑过男人略微苍白的脸颊,指尖不可抑制地颤抖著。突然镜头转向一片血泊之中,男人紧张的抱起浑身沾满鲜血躺在地上的人,他在焦急地呼唤什麽,但是我听不清楚。血泊中的人容颜模糊不清,让人难以辨认。我骤然睁开眼睛,身边的床上是哥哥均匀的呼吸声。陌生的空间里,不再有第三人。可是刚才的场景却那麽清晰可见,好似就发生在不久前。
低下头,我发现汗水湿透了病服。为什麽我会做那麽奇怪的梦。
在医院呆了差不多一个月,在哥哥日日夜夜的盯梢下,我根本连小跑一下都不敢。最後终於在医生一句‘病人可以出院了’的通告下,得到了小小的解放。出院那日,我看到大门口处一辆豪华气派的黑色轿车,茶色的玻璃紧紧闭著,我看不到里面的人是谁。或许是因为车子太过扎眼,不少路人都纷纷转头打量,我的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或许那个男人就在车里也说不定。
我被自己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千奇百怪。将行李放进後车厢的哥哥,看到我脸上略微奇怪的笑容问道,「怎麽了,洛洛?」
「哦,什麽。只是想到昨天看的书很有意思。」我轻轻摇头,将视线从远处的轿车上不著痕迹地收回。
哥哥只是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没再说什麽,「那我们回家吧。爸爸妈妈应该等久了。」
「好。」
直至我离开。那辆黑色的车子都不曾移动半分。那一刻,我好像就这麽毫无理由地认定了,车子里坐著的一定是那个叫做萧然的男人。
☆、【第三十八章】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