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把导尿管拔掉从床上站起来的那天,浑身还是痛得要命。安迪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后,扶着他。马克闭上眼睛,感受安迪的体温以及阳光照在身上的触感。
他痛得像以前一样绝望,却还是觉得活着真好。
他被安迪搀扶着走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床上。他让安迪把苹果和水果刀拿给他,靠在床头切苹果,然后把苹果一瓣一瓣地交到安迪的手上。
安迪把苹果咬进嘴里,嚼碎了,嚼成甜蜜的汁水和渣滓,吞下去。
安迪一直凝视着马克的眼睛,那双眼睛蓝得像资料片里极地冰川的颜色。胡须遮住了马克的嘴唇和脸颊,遮盖了他的病态,使他展示出一丝颓废的气息。
安迪凝视着他,凝视着他的每一处细节。
马克驯化了他,用一种古怪、变扭、错乱的方式。
安迪吻了马克的手背,马克的手背上有吊针所导致的瘀青。
马克轻轻拍拍安迪的手臂,“天气真好。”他看着窗那儿的阳光。
“想出去走走吗?”
“等再好一点儿。”
这几天,他们什么也不做,只是聊聊天。安迪每天坐在这里,就能看见马克的孤独。他知道,在他来到马克身边之前,马克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阳光,把拐杖放在身边。
“天气真好”,他会这么想,却无能为力。
安迪发觉自己的共情能力更强了,他为马克难过,也为马克开心,还总害怕马克撑不下去。他希望自己是更坚韧的陪伴,也知道自己不够成熟。但是他还是想坐在这里,吃马克给他切的苹果,听马克说话。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了,安迪吓了一大跳。
他挺直了身体。房间被刺耳的铃声所充满。
“去接吧,还有什么更坏的事情能发生呢?”马克说。
“是啊。”安迪自言自语道,他站起来,走到电话机前,以恐惧又茫然的态度接起电话,他感觉就算电话那头是准备逮捕他们的警官,他又不会惊讶。
还有什么更坏的事情能发生呢?
“下午好,先生,你预定的压缩机零件到了,你还准备要吗?”
安迪连忙捂住听筒,朝向马克问:“压缩机的零件到了,能修好空调了,还需要吗?”
马克点了点头。
安迪放开听筒,对那头说:“是的,我们需要……好的,我这两天会过去买……哦,谢谢你。”
他挂完电话,走回马克身边。
“我能把它修好,很快。”
“春天要到了。”
“会暖和起来,也会热起来,我们还是需要空调。”安迪说,这种对新生活的期待、对四季的期许太怪了,他明明知道一切都是模拟而出的,却还是想站在马克的身边感受这一切。
“你想洗澡吗?”安迪问。
马克神经质地闻了闻自己:“我的味道很重吗?”他说话时总有颤抖的尾音。
“不,不,我只是想让你舒服一点。”安迪解释道,“用热毛巾给你擦一遍?”
马克没有回答。
安迪知道他在想什么——马克觉得自己充满伤疤的干枯身体很恶心。
安迪把手放在马克的手上,他想告诉马克他无需这么想,却也知道他无法在自卑这个问题上改变马克,他只能尽可能地陪着他。
爱很痛苦。即使没有血,只有陪伴,它也这样痛苦。当个人类很难,需要用尽全力去抵抗现实所压垮的一切,在千疮百孔里试图振作。人类是非常有勇气的动物。
安迪凑过去,吻了吻马克的额头。他去厨房烧热水,然后走回来为马克脱衣服。
马克很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