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一旦开了头,就会有一有二有三。任老太太本就是破落户小家族出身,眼皮子浅、虚荣心强、见不得好东西——吴任氏老太太私底下这么编排这位嫡姐,萧大太太陪嫁的那些东西着实耀花了她的眼,也迷乱了她的心,此后她便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她想着趁宗政恪回家之前好好整理一下仓库,被挪用的家具摆设赶紧还回去,被摆出来挂出来的古董字画也赶紧收拾回箱笼,被赏出去或被变卖的首饰衣料赶紧填补填补。至于那些田庄铺子的产出,这么多年下来掌事的早就换成了自己人,到时候怎么说也得费些思量。
反正宗政恪三岁多就送入尼庵清修,纵有嫁妆单子,她又能分得出什么真假好坏?如果她身后还有外祖家可以依靠,倒也麻烦,谁让自她父母逝后,宗政谨迁怒于苏杭萧氏,两家这么多年就再也没有来往了呢?!
但没想到,宗政谨回来的第二天就叫任老太太收拾衣物行李,要赶时间搬到清净琉璃庵里去避难。任老太太唬得半死,再问宗政谨他又不肯多说半个字。那几天,这死老头子天天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什么。两个儿子都被他打发去整理物件儿,对此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宗政谨是三房的大家长,向来一言九鼎、说一不二,任老太太没办法,只能照做。终于搬到清净琉璃庵,是哪儿哪儿不方便。房子窄小,光线阴暗,家具简单,装饰基本没有,要不是吃食还算顺心受用,任老太太都打算打道回府了。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住下来才三天,宗政家的这群人便听说鱼岩河下游决了堤,鱼岩府整个都泡在了水里。宗政伐吓得半死,苦求了宗政谨,才冒着大雨将他的生母春太姨娘给接上了山。
任老太太终于消停了,也闭上了连日来诸多抱怨的嘴巴。只是今日,宗政恪结束清修重回宗政家,她的嘴巴又有点发痒。无奈,她完全没料到这位在尼姑庵生活了十年的三姑娘,诸般规矩都学得非常好,挑不出任何错来。无疑,这更刺了任老太太的心。
宗政谨对宗政恪非常上心,特意挑选了最好的时辰让她走出清修的小佛堂。外出不便,先给长辈磕头行礼算是简单的仪式。回头,宗政谨还说了,要让她去族庙给祖宗们磕头敬香——从来只有男丁才能入族庙!
任老太太想起不久之前她候着这孙女儿仪态优雅的走近,给她磕头行礼时只恭敬地唤她“老太太”,胸口就闷得慌。尤其是看清楚三姑娘的容貌和她通体素净却不失雅致、于细节处更见华贵的打扮之后,她更加不舒服了。
哪怕这顿午膳全部是惠永大师的手艺,任老太太仍然用得索然无味。对此,宗政恪目不斜视,专心吃自己的,无关紧要之人的眼光,她何必在意?
食不言,一时寂然饭罢,漱口之后丫环们按大小主子们的喜好沏上香茗。宗政恪身边服侍的是徐氏,也给她端来一盏闻着竟没多少香气的茶,汤色瞧着也普通,只泛着微微的浅碧色。
挨着任老太太左手边坐着的宗政愉便笑问:“不知三妹妹今日喝的是什么茶,又最喜欢喝什么茶?也好告诉咱们,日后方便三妹妹来时款待。”
宗政恪抬眸看向宗政愉,淡淡回道:“山野之间常见的野茶罢了。我不挑茶,随意就好。”
任老太太右手边坐着的宗政悦便哧地一声笑,声音娇脆。她年纪小,向来受宠爱,颇有些任性。取笑完了,她便睁着大眼睛,笑眯眯地道:“三姐姐才回家,恐怕不晓得,咱们家世代书香,吃的用的顽的东西都不可随意。若是随便取用了东西,若被人知晓,不免要受些耻笑——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宗政愉紧了紧手里的帕子,赶紧为妹妹的话打圆场:“三妹妹别听悦姐儿胡沁,山野之间多有好茶,古来那些高人雅士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