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无端少了这么多宦官,他人必会起疑,建彦会如何化解,也未可知。毕竟,深宫之内,要想打探到确切的消息,也非易事。
而今只知他整日在御花园赏花吟诗,像是痴了一般,下人怎么劝都是不听。不管谁问,他都只答一句:“弦断,奏来有谁听?”
听得下人们个个欷歔不已,纷纷落泪,就连路过的几个无足轻重的妃子,亦是深深叹息。
只道建彦是投错了胎,他若不是长在这深墙高院,爹爹若不是当朝丞相,兴又是一出子期伯牙的风流韵事。实是令人扼腕叹息。
听到建彦这般失了魂的模样,我心中五味杂陈。
遥想当年他与爹爹珠联璧合,恐是宋玉、唐勒也犹未可及。
如今形同断臂,心中的苦闷无处衷肠,只借着诗词缅怀爹爹泉下亡灵。
这般失了魂魄,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体会?
不论怎样,他终究还是活着,倘若有朝一日能够复回京都,我必要好好开解,让他重新振作。
即便他这样浑浑噩噩一世,我亦伴他左右。
他要吟诗,我便陪他诗词对赋。
他要抚琴,我便随他琴瑟合鸣。
他要赏花,我便携他游山玩水。
桃花树下之约,此生不渝。
至于姐姐雪娴,高翔只说他在永巷的间人暂未听说有此号人物,承想应是尚留在后宫之中。
罪臣之女,想来也不会再得皇上的宠幸,姐姐膝下又无所出。一个被人遗忘的良人,在这深宫里,想必也不会再有人记得。对她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许是一下子听了太多令我震惊的事情,顿感全身乏力,双目渐阖,向后仰去,再无知觉。
明光燐燐,幔随风动,我微微睁眼,撑起身子。
轻纱细幔,玉枕金榻,这分明是高翔的床榻。
我掀开锦缛,垂目俯看,并非我昨日所穿的那件水纹缇锦月华裙,而是一件与紫姹衣着色调颇似的葡萄紫缎琵琶裙。
骤然一惊,不由紧紧抓住锦缛,护在胸前,回想昨夜究竟发生何事。
只记得说到建彦和姐姐如今尚无性命之忧,再之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陆小姐,你醒了?”红嫣见我苏醒,掀开帘幔,柔声问道。
我猛然抓住红嫣双臂,问道:“我身上这衣裙究竟怎么回事,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罢,我四下急眺,已是日出高竿,临春坊内只有我与红嫣二人,高翔已不见踪迹。
红嫣将我扶起,将昨夜之事告知与我。
我晕去之后,是红嫣将我抱到了高翔床榻至上,摸到我身后衣襟尽湿。夜阑已深,便让紫姹从紫檀宫里给我带了一身衣裳。二人为我换好衣裙,高翔才从殿外回来。让我一人睡在床榻,自己与红嫣则在阶上将就了一夜。
冬日寒气逼人,此刻正在湛露堂命人煮姜汤。
石阶寒澈入骨,又是在这西北之地,严寒数倍于京都,就算铁骨铮铮的汉子,已未必能挨过一夜,又何况是这三年来为了避开耳目,整日流连于酒色之中的高翔。
见我正提着裙袂向宫外走去,红袖一挥,横挡在我身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