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卷起夜晚沉淀的海风潮雾，泽卡莱亚和菲利普并排坐在长椅

泽卡莱亚惊讶于菲利普对魔器师协会的期待，早早就敲醒他房间的门。

早餐店还没营业，一人一精灵只能将精灵森林带出来的果实做早餐。

清甜的汁水作为美梦的延续，泽卡莱亚感叹：“这个是精灵森林特产的龙异果吧，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

菲利普并没有进食的兴致，双手捧着剩下的果子，“您曾经去过精灵森林吗？”

和精灵森林每年向大陆售出的药草不同，龙异果除了果腹之外没有任何药用价值，产量也不大，精灵们往往自产自销。

泽卡莱亚吃龙异果，只有在龙异果盛产的季节，来到精灵森林才有可能。

但精灵森林并不是很欢迎其他种族进来做客——

被神明赐福、孕育精灵的圣地，不仅有各种珍贵的草药、果实，还有毒虫、毒草以及实力强大的魔兽。

即使是精灵，稍不注意也会在家园受伤，幼崽更是不被允许独自出行。

如果是以“客人”的身份进入森林，会有精灵直接将他们接入森林中心。

但据菲利普所知，森林已经有一千多年没有人类“客人”。

泽卡莱亚摇头：“是院长给我的。”

菲利普有些不自在的摸下伪装成人耳的耳朵。

昨天，泽卡莱亚也说，父亲帮助魔器师协会很多。

菲利普尽量平缓自己的语气，掩藏其中的小心翼翼：“泽卡莱亚老师，爸爸他很喜欢魔器吗？”

泽卡莱亚思索：“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院长拥有广阔的胸怀。”

“魔法师中很多人都不喜欢魔器师，他们通过储存魔力的罐子质疑我们对‘魔法师’意义的理解，把我们称作‘魔法界的耻辱’，认为增加爆发力的护具是哗众取宠，将能让普通人类也使用的夜灯、车架视为魔法的玷污，”泽卡莱亚笑容温和，现在谈起这些风轻云淡，“但是院长接受这些的存在。”

“我思考魔器师存在意义的时候，院长和我说，‘泽卡莱亚呀，不要拘泥于创造的强大性，也不要让自己的理念受多数人认可，奇迹诞生于否定，真理掌握在少数人中。请去人类的世界看看，寻找自己的初心吧’。于是我请辞离开学院，加入魔器师协会。”

菲利普睁大眼睛，有些急切：“您昨天说过，爸爸曾经帮助魔器师协会许多，请问是指什么？”

面对魔法师们口诛笔伐都不动摇的泽卡莱亚，突然有点羞赧，扭捏：“你去分殿看看就知道啦。”

两人乘坐魔杖落在一个偏僻的别墅前。

说是别墅，更像一个大仓库。仓库前方有一堆炸成焦黑的破损材料，一个木牌斜斜靠在零件堆上，最上面用颜料涂画象征魔器师协会的“锤子与斧头”徽章，下面写着“有魔素污染，请勿触碰”的警告，一牌多用。

仓库也像是石块、铁皮缝缝补补后的破旧娃娃，泽卡莱亚推门时，屋内传来魔法波动，地面一阵晃动，木板门“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老者完成使命，可以休眠的叹息，而后摔在地上。

侧墙发出“轰”的声响，泽卡莱亚和菲利普到侧墙查看，就看到两个穿着魔法长袍的人，在新鲜墙洞扬起的尘灰中僵持，其中一位握着魔法棒指着对方的脖子。

“罗恩·博莱尔！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拿着魔法棒的男生夹杂哀求怒吼，对面的人完全不敢和他对视。

泽卡莱亚扬起笑容：“早安啊，梅格，罗恩，很高兴看到你们这样有活力。”

梅格看到泽卡莱亚有些激动，“会长，您知道——”话音在看到一同前来的魔法师时及时止住。

有一位魔导师来到洛特菲斯港口，没有加入魔器师协会但可以轻松优化“心脏”。

救轮船于暴风雨中的英雄，菲利普阁下。

泽卡莱亚会长正是为了邀请他才来到这里。

不可以让菲利普阁下看到协会不和谐的模样。

梅格眨下眼睛将泪水收敛，右手伏在胸前躬身，“早安会长。尊敬的菲利普大魔器师，向您问安。”

听到“菲利普”，罗恩·博莱尔有些惊恐的后撤一步。

菲利普有些疑惑罗恩的反应，哪怕是伪装成人类，精灵的外貌也很容易俘获好感，何况菲利普的属性是光和木——天然温和，亲近生灵。

除了魔族和敌人，还没有过一见面就被吓退的人类。

菲利普耳朵动了动，“泽卡莱亚老师”

泽卡莱亚并不奇怪，“没有关系菲利普，如果你加入协会，会习惯好朋友以这种方式交流。”

菲利普：“但是——”

梅格有些震惊：“老师？！会长，菲利普阁下是您的学生吗！”

菲利普点头：“我是圣洛伦索学院的学生，泽卡莱亚担任过我二十年的老师。梅格先生——”

泽卡莱亚拍拍他的肩膀：“不必紧张菲利普，圣洛伦索可是每个魔法师的向往的圣地，但并不是所有人有幸成为那里的学生。”

菲利普决定说重点：“仓库要塌了。”

仓库在此时很给面子的发出“轰隆”声响。

半小时后，四人坐在菲利普用魔法制造的木凳上，旁边是变成废墟的仓库，在阳光下十分安详。

梅格忧郁的头上冒出蘑菇：“仓库里的东西都被砸坏了，还好图纸都放在柜子里，没什么大事。”

泽卡莱亚：“梅格和罗恩刚刚实在吵什么呢？”

义愤填膺的梅格并不说话，只是看眼罗恩，然后将视线放在自己面前的红茶蒸汽上。

罗恩没有等来梅格喧闹告状，涨红脸却是看向菲利普，“会会长，唐纳德公爵府的骑士刚刚来找我，愿不愿意带着‘心脏’的优化图纸，作为唐纳德家族的魔器师。”

菲利普疑惑，“可是我的图纸送给泽卡莱亚老师，以及魔器师协会。那样的东西如果只被一个家族掌握，只会给人类带来不幸和战争。”

泽卡莱亚摇头：“菲利普，你问我精灵王给予魔器师协会的帮助是什么，现在可以我可以回答你了。”

“是魔矿和金币。”

泽卡莱亚遥遥看向精灵森林的方向：“如你所见，魔器师协会很穷。我成为会长以来，精灵王每年都会无偿赠送魔器师协会百吨高级魔矿，一千万金币，中级、低级的魔矿更是不计其数，但依旧避免不了资源不济的窘迫。”

梅格和罗恩更加沉默。

菲利普：“可是我旅行这段时间，见过大多数魔器都是协会的产物，无论是从数量还是种类来看，都无法想象协会会有这样的经济状况。请问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罗恩握紧拳头，几乎鼓气全部的勇气大吼：“因为有我这样的人！”

泪水流出来，“协会研究出魔器后，贵族们就会用财富和地位挖走那些懂得炼制的魔器师，用更粗糙的材料制作功能相仿的魔器，用低廉的价格卖给那些需要的人。可明明协会才是最初的制作人，但是往往因为各种原因无法收获效益。”

罗恩咬牙，“可是我的妈妈和弟弟都病了，需要爵位和大量金币才能请魔药师过来治病。是我性格卑劣，目光短浅，不懂得知恩图报，可难道要我守着这样的破烂，眼睁睁错过救治家人的机会吗！”

罗恩激动地起身，表情痛苦而挣扎，手掌紧紧握住心脏前的衣料，“我！我可是！可是——”

而后泣不成声。

菲利普起身，走到罗恩身边，看见魔导师抬起手，恐惧压过伤悲，惊叫一声用手臂护在脸前。

在梅格婉转请求“菲利普阁下”的呼声中，菲利普把手放在青年干枯的棕发上揉了揉。

罗恩疑惑抬头，泪光倒影菲利普眼底的慈悲和温柔。

“我能感受到，罗恩小先生很喜欢研究魔器，”菲利普沐浴在阳光中，在他周身渡上一层圣光，像是拯救人于绝望中的天使，“为了妈妈和弟弟，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自己最喜欢的魔器，罗恩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是啊，为了家人放弃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那种阻止自己思考，像被一刀切断情绪的感觉——

菲利普轻笑，如果可以，没人想体会的。

心脏里酝酿的苦涩心酸开始发酵，化作泪水和疯狂，罗恩跪在地上一遍遍乞求：“对不起菲利普阁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对不起！”

罗恩哭到缺氧，积压的情绪得以平缓。

菲利普微笑：“既然分殿现在没办法参观，那不如去罗恩家解决午饭吧。”

“虽然我是以魔器师的身份毕业的，”菲利普伸展身体，想通后身体也跟着轻飘飘的，“但是也学过一段时间的魔药哦！”

“当然，这可不是无偿的，罗恩要陪我去一些地方。”

得到魔器协会有人愿意带着“心脏”的图纸加入唐纳德家族后，耶斯基不知道为什么不再愿意和安斯埃尔见面，唐纳德公爵只能全程陪同。

安斯埃尔喜欢歌舞，帕莎赫斯歌剧院连续五天为他出演最经典的歌舞剧，安斯埃尔见解很独到，可是——

那是一种直觉，唐纳德公爵没有感受到歌舞剧带动安斯埃尔的情绪。

如果唐纳德感觉知道眼前“安菲儿”的身份，一定不会想出带人来歌剧院放松。

毕竟容貌上还有天使长伊希莱与精灵王平分秋色，但艺术与音乐绝对是安斯埃尔一个人的风光。

安斯埃尔的歌声可是每次都能得到神明称赞的“灵音”。

“说起来，”在歌舞演唱时说话不符合唐纳德公爵自小受到的礼仪教导，但他再不出声，“安菲儿”就要睡着了。

唐纳德公爵：“奈登骑士说，这几天去接您的时候，都没看见菲利普阁下。”

“五天。”安斯埃尔把玩着茶杯，纠正唐纳德公爵的措辞。

自从那天晚宴后，安斯埃尔已经五天没有见过菲利普。

有魔法可以帮助安斯埃尔随时看到菲利普的状况，可他不想成为那种监视孩子、令人讨厌的爸爸。

但是夜不归宿，不辞而别——亲爱的菲利普，忘记“惩戒期”、没有写检讨的这五天，你最好有收获。

不然你的屁股和不听话的双脚会后悔跟这样一个主人。

这可真是冤枉勤劳的菲利普了。

安斯埃尔假期时总是任性，中午一定要在在蛋糕、果子、红茶的香味中醒来，或者享受清闲时光，月亮没升起时又投入寝被温软的怀抱。

与六点起床、十二点才能回来的菲利普错开时间。

帮助分殿修建损坏的仓库，救治罗恩的母亲和弟弟，在村庄和集市中调查，菲利普实在有些分身乏术。

当然，还要帮助泽卡莱亚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

审判庭，在精灵王强势镇压大陆乱战后，为维持魔法师的秩序而建立。

其中执法队负责调查纠纷始末、抓捕违反秩序的魔法师，审判庭审判魔法师罪行，惩戒部根据审判庭的审判结果，对魔法师进行惩戒。

菲利普是一只遵纪守法的好精灵，的房间内。

旁边是泽卡莱亚，对面是身穿宫廷法师袍子的魔法师，贝拉米·泰贝莎。

坐在双方中间负责调停的是执法队洛特菲斯分队队长，八级魔法师，弗朗西丝·易莱哲。

调停前，泽卡莱亚特地用心灵魔法和菲利普沟通，[菲利普，这位是密勒戈曼公国二皇子的附庸，七级魔法师贝拉米·泰贝莎。]

[密勒戈曼公国的内政并不和平，五位皇子正在争夺太子之位。在你参加唐纳德公爵晚宴的时候，其他皇子就已经得到消息。]

[贝拉米·泰贝莎的目的想来也是‘心脏’的图纸。如你所说，任何国家掌握这个技术后都只会带来灾难，所以他无论说什么，请你不要答应他的请求。]

菲利普轻轻点头，[老师，请恕我冒昧，协会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吗？]

泽卡莱亚痛苦地眨下眼，有些难以启齿，[我们欠了二皇子钱很多钱。]

菲利普之前参观的分殿原是二皇子在洛特菲斯的的行宫，一座漂亮、华丽的宫殿。

因为魔器师实验失败的轰炸，无力维持高昂的维修费用，于是变成破娃娃样的仓库。

从未缴清的租金，宫殿重新修建，逾期利息，金币加在一起，梅格和罗恩已经数不清后面有几个零。

贝拉米将目光放在自己订购的新法袍的金色纹路上，语气轻松，“当然，善良的二皇子殿下派我传达他的宽容，如果泽卡莱亚会长愿意交出心脏图纸，这些债务会一笔勾销，他还会负责协会在这里新的分殿。”

“据我说知，”他露出必胜的笑容，“大师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储蓄都用在协会中，别说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连万分之一都拿不出来。”

“啊——身为天空魔法师还真是可怜。”贝拉米看向弗朗西丝·易莱哲，“尊敬的执法队队长，请问这个数量的金币，能让天空魔法师在审判庭上获得怎么样的惩罚？”

贝拉米的语气让弗朗西丝不悦，尊重强者是魔法师的天性，而且泽卡莱亚在魔法师中的评价一直很高。

保持理智，对公平的坚持，让弗朗西丝隐藏眼中的冷淡，语气却出卖他的厌恶，“没有哪位天空魔法师曾因金币被送到审判席，审判庭的规则上也没有对于这类情况的规定，让你失望了贝拉米。”

不行，不能让泽卡莱亚因为这种去审判庭。

即使没有先例和相应宪法，泽卡莱亚这场官司必输。

被审判庭处罚的魔法师，每一位都留下骂名。

泽卡莱亚会和魔器师协会一起，被“正义”排挤出大陆。

菲利普打破沉默，“以物换物可以吗？”

以物换物，是指用可查询记录中物品成交的最低金额作抵押，因为不划算，除非被逼到绝境，几乎没有魔法师愿意使用。

眼前的魔法师虽然已经突破极限，成为魔导师。

但果然只要成为魔器师，就在和财富相反的路上越走越远。

贝拉米笑容不变：“这位应该就是菲利普大师了，请问您和魔器师协会的关系是？”

“会长是我的老师。”

“那真可惜。”魔法师中，师徒可是最牢固的利益关系，拉拢失败的贝米拉耸肩，“二皇子殿下可是很看你的。”

“那么以物换物——”

“当然可以，不过近三亿两千万，菲利普大师打算用什么做交换呢？”

菲利普查看自己的魔法钱包，“我这里有三千克的生命之石。”

“菲利普！”泽卡莱亚惊讶，“那可是生命之石！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但生命之石是比‘心脏’还要难得的珍宝，你——”

菲利普苦恼，“那飞叶草呢，可以治疗任何伤痛、瘟疫、甚至可以对抗魔气的草药，我这里大概有三千株。”

飞叶草是精灵森林的特产，曾经拍卖出一株十三万金币的价格，确实可以抵消债务。

贝拉米激动，身体前倾，“三千株飞叶草！”

十三万金币不过是拍卖会赋予飞叶草的价值，但魔法师们清楚，飞叶草使用得当，产生的价值不可用金币衡量。

泽卡莱亚叹气，他都快忘了，菲利普可是受到神灵祝福的精灵，对人类来说十分珍贵的药草，精灵们可是要多少要多少。

不过，院长啊，我似乎又欠下您很多。

菲利普微笑，“看来三千株的飞叶草是可以的。”

大量的飞叶草流入人类大陆，那造成的效果和“心脏”落到密勒戈曼公国没有差别。

战争很快就会到来。

菲利普从空间钱包里拿出张金色卡片，放在桌上推到贝拉米面前。

贝拉米扫过卡片，笑容僵在脸上。

那是张龙族银行的金卡，可以让持有者在里面提取没有上限的金币。

掌握黄金的龙族，没有谁能和他们比富有。

金卡重要的不是他代表的财富，而是那张卡是龙族盟友的象征。

贝拉米毫不怀疑，他如果敢拿走这张金卡，明天二皇子的所有产业就会被冻结，密勒戈曼也会遭受龙族的攻击。

那可是群护短、团结、睚眦必报又实力强横的疯子！

菲利普看着贝拉米毫无刚才的嚣张神气，额角渗出冷汗，“但是我想了想，还是用金币偿还吧。”

“如果您敢拿起那张金卡，亲自去银行的话。”性格温顺、爱好和平的精灵如果被触碰到逆鳞，气人的功夫不输没有下限的魔族，菲利普甚至用上敬语，“请。”

半小时后，菲利普很热情的表示明天会有人将三亿两千万金币直接送到二皇子府邸，吓得贝拉米落荒而逃。

在泽卡莱亚的连声感性中，菲利普提出小小请求：“老师，今天能麻烦您和我去见下爸爸吗。”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二位商量。”

精灵郑重行礼，“拜托您。”

安斯埃尔被“忽视”的不满在拿到一本厚厚的《魔器市场分析及未来经济曲线预测》后稍歇。

这是梅格和罗恩陪菲利普逛了五天集市，进行各种调研后得出的智慧结晶。

泽卡莱亚用“快速记忆”魔法读完，有些新奇菲利普的想法，他在里面提出“专利”的概念。

菲利普对此的解释是：“研究用的材料由魔器协会提供，研究人员由协会培养，所有的费用协会承担，那么他就应该属于协会，如何锻造、锻造多少、如何售卖，都有协会决定。在其他人用粗制滥造进行廉价售卖时，帮助了很多人，但对协会造成损失也是事实。”

这和泽卡莱亚以往接受过“魔法师应该无偿帮助别人”的理念相驳。而且这样一来，失去“肥肉”的贵族和魔器师会对魔器协会进行言语讨伐和反扑。

察觉到泽卡莱亚的犹豫，菲利普提醒：“老师还记得百年前的‘露易丝药方案’吗？”

露易丝是位有名的魔药师，曾研制出对抗某种瘟疫的魔药，以高昂的价格进行售卖。

无力承担费用的国家召集许多魔药师，对魔药进行破解，研制出简易版的解药，售卖时招致露易丝的报复。

她破坏所有简易解药，烧毁配方，并且拒绝向那些国家再提供魔药，导致那些国家死了很多人。

露易丝被送上审判庭，案件棘手到没有审判长愿意接手，最后是由安斯埃尔做出的判罚。

安斯埃尔判她无罪，震惊所有关注审判结果的人。

没人对审判庭庭长的决定作出质疑，“无论如何也不能对魔药师的药方出手”，成为共识。

既然魔药可以得到审判庭的保护，魔器为什么不行。

更何况——菲利普已经将捷径送到泽卡莱亚眼前。

他同时邀请了安斯埃尔参与探讨——审判庭的庭长，魔法界所有法律的制定者。

将“专利”写入审判庭的法律中，让公平公正的审判悬在所有偷盗者的头顶。

泽卡莱亚无法发出声音，身体很诚实地跪在安斯埃尔眼前，将震惊收敛，“请求您！我接受您的所有决定和审判。”

房间里剩下安斯埃尔翻阅报告的声音，沉默让菲利普周身的空气都游离，胆大的精灵背后一片冷汗。

“啪——”安斯埃尔阖上报告，脸上不辩息怒，菲利普着实捏把冷汗。

安斯埃尔：“泽卡莱亚，我会以审判庭庭长的身份，等你的专利提案。”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泽卡莱亚仓促留下一份入职推荐信后，连夜回魔器师协会主殿准备提案。

菲利普布下消音魔法，将另一份东西递给安斯埃尔，跪在他面前才咽下唾沫开口：“父亲，这是我的检讨。”

说是检讨，但命名是《魔器应用市场》，和《魔器市场分析及未来经济曲线预测》厚度相当。

安斯埃尔将检讨放在旁边，着实让菲利普不敢抬头。

安斯埃尔：“简单说下吧，你的想法，最真实的。”

菲利普：“请您原谅我的无礼，爸爸，我很喜欢魔器研究。”

在和罗恩说出“为了妈妈和弟弟，放弃自己的理想，和自己最喜欢的魔器，罗恩心里一定很痛苦”时，菲利普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菲利普将额头抵在安斯埃尔垂落在地的华丽衣袍上，“我知道魔器师地位低微，但是父亲，我不想再欺骗您。”

“请您宽恕我的任性，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下一秒，小精灵就被按在安斯埃尔膝头，扒下裤子就是二十巴掌，白皙圆润的屁股变成火红，眼底含着眼泪。

安斯埃尔清楚自己在生气什么。

“魔器师地位地下”这种话，居然从他细心教养长大的长子口中说出！

并不止是菲利普迫于他的威严，不敢和自己亲近，而是菲利普有了自己愚蠢的想法。

安斯埃尔不知道自己应该欣慰于长子的坦诚，还是教育他的无知。

最后看到小精灵眼底的恐惧，只能独自将怒火吞咽，“明天，我们就去龙岛。”

天空岛和龙岛是创世神亲自构建的浮空岛。

天空岛有九重天，供创世神最钟爱的孩子——天使长伊希莱，以及他的族人居住。此外创世神本神也长居于，小龙崽子懂什么！”

“在战场上的伤疤才是勋章，”格雷戈里先行鞠躬以示歉意，“族长，恕我直言，您这最多叫活该。”

不给尤利西斯找茬的机会，格雷戈里向安斯埃尔行礼后径直走下高台。

尤利西斯郁闷对上安斯埃尔惊奇的视线，努力挺起灰扑扑的胸膛：“没见过父子关系这么和谐吗？”

安斯埃尔好奇，礼貌发问：“你真的和他关系很好吗？他看上去连一句爸爸都叫不出口。”

精灵王眼底的疑惑刺痛龙族族长的好胜心，尤利西斯投以怜悯，大言不惭：“敢发脾气不正是明白备受宠爱的证明吗？”

“倒是我们可爱的菲利普，”尤利西斯笑容夸张，“他在你面前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安斯埃尔扫眼耕火旁矜持饮酒的精灵，在面子和菲利普之间挣扎片刻，谦逊的低声请教养崽秘诀。

尤利西斯摸摸下巴：“龙族可不想精灵那样敏感，我和格雷戈里可是无话不谈，谈不通就打一架。”

安斯埃尔头痛扶额，他就知道龙族除了赚钱和打架外，做什么都不靠谱。

尤利西斯无奈地抓把头发：“不然你问问伊希莱那家伙，炽天使都是他一手养大的，经验比我们丰富。”

安斯埃尔脸上布下阴霾，杯中美酒被冰霜冻结。

尤利西斯看见他这脸色就屁股疼，小心翼翼：“你你们上次打完架之后，还没和好吗？”

伊希莱和安斯埃尔同时出现的场合，除非有父神在，或是盛大典礼，必要以争斗结束。

侍奉在神灵御前的天使一族，其原罪名为傲慢。

大陆上蒙受神赐的精灵一族，其原罪名为嫉妒。

神灵的偏爱滋养天使的傲慢，地面的精灵任嫉妒增长。

尤利西斯并不明白，为什么高贵理智的两位兄长，总是为侍奉父神的时间长短、留宿父神身边的次数大打出手。

直至——天灾降临，父神化作诺亚方舟。

历史不曾记载，那次天灾时，伊希莱与安斯埃尔大战一场。

伊希莱希望说服安斯埃尔和尤利西斯，率领所有长生种通过献祭援助父神。

安斯埃尔却带领精灵族和矮人族守护在诺亚身边，为生命留下火种。

父神牺牲，伊希莱将罪责落在安斯埃尔身上，两人那次的斗争毫不留手，差点将仅留的陆地击沉。

不知是父神消散的痛苦刺激，还是真的决定和安斯埃尔绝交，伊希莱自此封锁天空岛。

安斯埃尔将视线投以天空，红色双瞳流露孩童的稚气和思念，“尤利，自从天灾后，我很想念父神，但他已经不愿意再入梦。”

龙族嘴笨，尤利西斯不知如何安慰陷入自责的兄长。

比起嘴上的花架子，他更喜欢行动。

尤利西斯起身在安斯埃尔眼前行绅士礼，手掌摊开：“有幸邀请安斯哥哥跳支舞吗？歌声和舞蹈会带走所有烦恼。”

尤利西斯眨眼：“我的子民都在下面看着，还请不要拒绝我。”

尤利西斯和安斯埃尔的舞蹈将气氛升到高潮。

龙族的音乐和舞蹈充满力量的美感和野性的炽热，并不适合安斯埃尔。

菲利普拿出竖琴，格雷戈里准备口琴，两人演奏曲调欢快明朗的《克拉朗姆的日出》。

尤利西斯和安斯埃尔的双人舞优雅、轻松，长发和衣摆与风精灵共舞，光芒透过层层云雾落在他们的脚底，为他们的未来铺上光明的祝福。

菲利普在酒香中沉睡，又在朦胧中清醒。

他趴在银龙背上，如玉石和银月交织的鳞片将菲利普拱在怀中。

鳞片的触感柔软光滑，菲利普趁格雷戈里睡着多摸几把，抬头对上银龙黝黑的竖瞳，有些尴尬。

龙族脸皮比精灵厚实多啦，格雷戈里甚至在菲利普目瞪口呆下化成人性，展示他裸露的肌肉和强健的身体，不紧不慢穿上银白衣袍。

“族长和精灵王去迪拉萨峡谷，命我照顾好你。”格雷戈里打个响指，洞穴内由金币和宝石堆成的小山中翻出一张黄金长桌。

又是一个响指，桌上出现新鲜的水果和深海鱼干，两杯红酒在琉璃杯里荡漾。

菲利普道谢后，盯着格雷戈里意外灼热的视线，有些拘谨地用餐。

格雷戈里慢悠悠切割鱼干：“五天前龙族银行的账单，有名叫菲利普的人类拿着金卡取出三亿两千金币，送到密勒戈曼公国的二皇子府上。”

得到小精灵一连串咳嗽后，格雷戈里唇角勾起笑容，“抱歉，我并没有追责的意思，相反族长应该会很高兴，他送出的礼物对你有帮助。”

“但是我很好奇，”格雷戈里放下刀叉，双手交错支在下巴下，“你用的理由是替魔器协会还债——你要加入魔器师协会？”

菲利普难以适应龙族没有边界感的探究，回答模棱两可：“也许吧。”

格雷戈里：“或许那三亿两千万可以价值菲利普先生的一个答案，魔器师协会关于资金问题，是不是要有什么动作？”

眼前的龙直接敏锐的可怕。

格雷戈里在菲利普的沉默中读出答案，“那么我想和菲利普——或者说，在魔器师协会有话语权的菲利普先生，做笔交易。”

菲利普抬眸，“交易？以魔器师协会现在的窘境，龙族可以直接买下他。”

“作为商人的直觉，”格雷戈里指指自己的龙角，“之后的魔器师协会是个大商机。”

“龙族提供金币，魔矿和商业路线，但是卖出的魔器我们要参与抽成。”格雷戈里露出必胜的笑容，“菲利普，你是个聪明的精灵，眼下可是双赢的局面。”

“事成之后，我们将共享财富与荣耀。”

“阿啾——”巨龙打个喷嚏，就能引起狂风。

尤利西斯龙爪揉下鼻子，“准是格雷戈里又在嫌弃我。”

龙背上释放光明魔法、照亮峡谷的安斯埃尔冷笑，阴阳怪气：“尤利西斯先生，请问你有什么值得幼崽夸赞的地方吗？”

尤利西斯炫耀：“你不懂有一位出色儿子的烦恼！格雷戈里是条很有商业头脑的龙，他现在的财产在龙族仅次于我。我现在已经将龙族大部分的产业交给他打理，只需要在家躺着数钱。”

尤利西斯想起什么，身体在空中摇摆，差点让安斯埃尔摔下去。

尤利西斯：“我想拥有世上所有的宝物，可是每天要做的事情只是数钱和打架。你向往退休的悠闲生活，但是有那么多的人期待你去拯救。”

安斯埃尔赏给他一魔杖，“前面有洞口，我们过去。”

洞口不大，身材魁梧的尤利西斯变成幼崽模样挂在安斯埃尔肩膀上，两人在洞里看到许多珍贵磨矿，但是并没有安斯埃尔想要的魔矿。

只能穿过充满狂躁风罡的峡谷，继续寻找下一个山洞。

十个洞口后，尤利西斯也有些吃不消那些狂风，只能在洞中修整。

尤利西斯叹气：“父神还在时，每个洞里结满魔矿，现在只会随着采集减少。”

尤利西斯观察安斯埃尔，他听到“父神”时脊背瞬间绷紧。

尤利西斯摇头，“安斯哥哥，父神赐予我的东西，现在已经所剩不多，所以我并不打算将他教会我的坦诚直言也一并舍弃。”

“我当初说过，父神的死，我并不怪你的选择。”

感情愚钝的尤利西斯偶尔也会有感性的一面，只是很少见到。

幼龙体型的尤利西斯，声音软软糯糯，贴紧精灵心房：“我也很想父神，尤其是暴躁发怒，不会再有谁敢进我身时，空虚感会无限放大。”

“那种情况下，安斯哥哥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最大努力，没有谁会比您做到的更好。”

“与其说您的选择可能是导致父神的消散的原因之一，更准确点，每一位在天灾中活下的生灵，都背负着一份‘弑神’的罪孽。只不过我们活的更久些，惩罚更狠些，灵魂迟迟无法与父神相见。”

“明明那么渴望自由，无拘无束，喜欢和平的您，却杀死很多人和魔终止混战，努力让世间被爱和正义填满。我会想，您是不是一直在等待父神回来，让他看到牺牲换来的人间是值得的。”

尤利西斯声音低沉，“万年，十万年，或许更久，只是为等一句说出‘抱歉’的机会，就是您，也会累。”

“父神不会想看见他钟爱的孩子，走上他走过的路，所以天灾时他才会呵斥我们，无论如何不能离开诺亚方舟。”

“自由、开心的活着，那才是父神对我们最初的期待啊。”

洞穴陷入死寂，心脏跳动的声音如同擂鼓，安斯埃尔隐匿在阴影中。

良久，换来安斯埃尔一声叹息，“我和伊希莱知道，父神的牺牲是命运安排好的轨迹，只是我可能到现在，心里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仅此而已。”

尤利西斯金瞳中的光芒一点点暗下去。

他很想乞求安斯埃尔不要如此否定自己。

“不过有一点你或许说的很对，”安斯埃尔两指揉揉肩膀上幼龙凸起的龙角，“坦诚直言是很珍贵的品行。”

安斯埃尔缓缓绽放笑容，洞穴的幽光照亮他眼底的温和，“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尤利西斯。”

“走吧，我有预感，下个洞穴会有我想要的魔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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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努力在缩减剧情，但是写出来还是那——么多。

下章一定要拍拍！

以及格雷戈里，月光系银龙，一条充满智慧的事业龙，座右铭：赚钱不香吗，为什么要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