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夫子的声音。
沉毅连忙放下毛笔,起身走到房间门口,给老岳父打开了房门,微微躬身,行礼道:“恩师。”
陆夫子在沉毅的搀扶下,走进了书房,他看了一眼桌子上还没有写完的书信,开口道:“子恒在忙?”
沉毅笑了笑,开口道:“已经差不多写完了,还有寥寥几句收尾。”
“不碍事的,恩师快坐。”
陆夫子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示意沉毅也坐下来,等沉毅落座之后,他才开口道:“子恒此时,已经是一方重臣,每日里要看不少文书,怎么不找个师爷幕僚之类的跟在身边,替你代笔书信?”
沉毅微微摇头道:“回恩师,弟子淮安的钦差行辕,是有书办的,一些简单的文书,也是交给他们来写,不过一些要紧的东西,弟子有些放心不下,因此都会自己看自己写。”
“唔。”
陆夫子点头,他微微叹了口气:“可惜,为师年纪大了,再年轻个十岁,便与你一同去淮安,给你当个师爷书办,替你代笔一些文书信件。”
这位甘泉书院的山长叹了口气:“这样,也算是为国尽力了。”
沉毅笑着说道:“恩师把弟子从江都大牢里救了出来,又一路教导弟子,无有恩师,焉有弟子今日?”
“弟子去年半年时间,亲手斩杀齐军十余人。”
沉老爷笑着说道:“这十余人,有半数都可以算是恩师您的功劳。”
陆夫子默默摇头:“这是你往为师脸上贴金,为师当年,只是教了你一些时文策论,顶多考学的时候有些用处,你做实事的本事,都是你自家的。”
他叹了口气:“为师要是有本事教出子恒这种人物,也不会窝在江都,当个教书先生了。”
听到他提起旧事,沉老爷心里也有些感慨,他一边给陆夫子倒茶,一边开口道:“这带兵打仗的本事,老实说弟子也是没有的,弟子顶天了算是知人善任,若非恩师提携,弟子现在可能连举人也没有中,何至于今日?”
他把热茶放在陆夫子面前,开口道:“恩师喝茶。”
陆夫子接过茶水,抿了一口之后,有些担忧的看着沉毅。
他放下茶杯,默默叹了口气:“去年,收到昌平兄的书信,知道子恒你在淮安大破齐人,为师心里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二十年了,终于有人敢于挑起大梁,敢于向齐人挥刀。”
“忧的是…”
沉毅低头给老人家添了茶水,微笑道:“忧的是,我是您的女婿,是您外孙的父亲。”
陆夫子默默点头。
“为师心里总担心,你会像袁大将军那样…”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再有就是,六十多年了,为师心里虽然愤恨不已,但其实已经习惯了,真有一天大陈正式开始兴兵北伐。”
“我反倒有些担心。”
“你明日便要回淮安赴任,为师今夜怎么也睡不着觉,所以来看看你。”
沉毅笑了笑,开口道:“恩师担心的,无非是我像当初的袁大将军一样,因为北伐大败,而被朝廷迁怒,祸及三族。”
沉老爷看着老岳父,缓缓说道:“可是恩师,如果人人畏此,那么这件事,就永远没有人做了。”
“弟子,想要试一试。”
“不过恩师放心,弟子哪怕没有做成了,也绝不会像袁渡那样。”
沉毅目光平静:“弟子会给自己铺好后路的。”
陆夫子伸手拍了拍沉毅的肩膀,开口道:“我儿志向远大,为父深感欣慰。”
沉毅微微低头:“岳父大人静等小婿好消息就是。”
陆夫子端起茶杯,想要喝一口,但是却没有心思喝,又放回了原地,他抬头看着沉毅,问道:“子恒,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沉毅想了想,然后开口道:“恩师,我钦差行辕里,缺几个能办事的读书人,您今年要是回江都,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有,就推荐到淮安来。”
“待遇从厚。”
“这个容易。”
陆夫子点头,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为师认识不少有真才实学的落第举子,等回了江都,为师亲自去寻他们。”
沉老爷恭敬拱手。
“多谢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