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沉公”,其实是不太合适的。
因为沉毅现在不仅品级不高,而且年纪也不大,这么称呼实在是有一些违和,但是这些抗倭军也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称呼来称呼他了。
如果沉毅是在抗倭军中任职,那么还可以称呼官职,可是沉毅现在明面上挂的是兵部职位,而兵部主事理论上来说跟抗倭军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可抗倭军毕竟算是沉老爷一手带出来的,如果称呼兵部的官职,就显得太生份了。
至于“沉公”这个称呼,原先是薛威喊起来的,因为薛威这个人,比较敬重读书人,他先是称呼沉毅为“翰林公”,后来混的熟了,便简称为“沉公”了,不过之后随着沉老爷地位渐渐稳固,连凌肃这个五品千户,也开始这么叫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大陈,武官的品级是不能跟文官放在一起比较的。
比如说,哪怕是薛威这种百户,如果纯按品级来算的,也已经是六品武官了,可是地方上百户的实际地位和权力,不要说跟沉毅这种京城的六品兵部主事比较,哪怕是跟地方随意一个县的七品县令比较,都相去甚远。
因此,虽然沉毅比凌肃低一级,但是就官场而言,不管是权力还是地位,他都稳稳的压过凌肃一头。
这也是凌肃这个原临海卫千户,之所以能认沉毅这个领导,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重文抑武太久了。
不止是在文官心里产生了轻视武将的观念,就连武将群体本身,在文官老爷面前,也会天然产生自卑感。
沉老爷坐在马车上,看着眼前的凌肃跟薛威两个人,然后跳下马车,走到两个人面前,先是向两人拱手还礼,然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百余骑,微微摇头:“也就一二十里就到乐清了,本不必来接我的,再说来就来了,你们两个人来就是,带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
他笑着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摆架子。”
凌肃相对会说话一些,他抬头看着沉毅,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咱们抗倭军的主心骨回来了,我们这些兄弟自然应该出来迎一迎,沉公您看…”
他指了指身后的一百多骑,微笑道:“从前在临海卫的时候,临海卫上下算上拉磨的驴子,也未必能凑一百头牲口出来,瞧瞧咱们现在的抗倭军,已经能凑出一支五百骑的骑兵营了。”
马是很金贵的东西。
尤其是丢了半壁江山的情况下,陈国朝廷几乎断绝了马匹的来源,没了北边那几个天然马上,就只能用农场形式圈一块地出来小规模繁育马匹,而且繁育的质量非常不好。
普通的马匹倒还好,但是战马…
基本上就是聊胜于无的状态。
几十年来,陈国所有战马,基本上都要从北边用特殊渠道购买,这就导致了整个大陈上下,基本上是没有多少骑兵存在的,就算有,也没有那种可以真正形成骑兵阵列骑兵军队存在。
绝大多数都是步卒。
因此,临海卫从前,自然是没有骑兵存在的,不过去年抗倭军成型之后,沉毅通过砸钱,硬生生砸出来一个五百人左右的骑兵队伍。
不过可惜的是,这支骑兵对于的坐骑,基本上都是普通的马匹,很难达到战马的水平,而沉毅弄这支骑兵出来,也没有指望他们能够在战场上冲阵,纯粹是把他们当成一支机动力量来用的。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用他们去完成对倭寇的包围阻截。
说的再不好听一点,这五百个人其实不算是什么骑兵,他们就是五百匹马驮着五百个步卒的简单组合而已。
不过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凌肃兴奋了。
他军户出身,自小在军中长大,可直到继承家里的千户职位,他都没有再临海卫里见过几匹马。
沉毅咳嗽了一声,然后有些严肃的看着凌肃,开口道:“凌千户,无论如何,沉公两个字,是绝不能再喊的了,一来是当不起,二来我这个年纪,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我听薛威这么喊。”
凌千户微笑道:“所以也跟着喊了一句,您放心,我们兄弟也就私下里喊一喊,碰到衙门里的官员,便不这么称呼了。”
沉毅扭头看向薛威。
相比较来说,这位很是勇武的薛百户,就要老实很多了,他先是对着沉毅憨厚一笑,然后开口问道:“沉…沉主事。”
这就是薛威的好处了,你怎么教,他就怎么做。
薛百户看向沉毅,低头道:“那个,您家里添了公子还是添了小姐?”
“属下年前就想给您写信询问来着,连代写的先生都请到家里来了…”
说到这里,薛百户挠了挠头:“请了先生之后,属下才想起来,不知道您住在建康哪里,我听说建康大得很,又怕寄不到您手上…”
听着薛威这番话,沉毅心里颇为感慨,他对着薛威笑了笑,开口道:“是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