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得海说不是,余佳丽便会追问,那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那时的余得海并没有作声,但其实在心里已然默默地回答了余佳丽,因为他想替她的母亲的那一份,双倍地对她好。
即便没有亲耳听到,只是通过余得海这样的转述,展颜也难抑对余佳丽渐浓的疼惜。
余佳丽再可恶,她终归还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自小便缺少母爱,不在一个平常健全的家长大,就像他之前对阴十七所说的那样,余佳丽只不过是一个披着欺骗的外衣,内里尽是伤痕累累的真与实,这真实里包含了余佳丽在这世上九年的苦与累。
不会后悔,也不会怨恨,做尽了一切只是为了配合亲生的母亲,即便这个生母所做的一切,到最后会要了余佳丽的性命,她也像是看透世事的老人般,平静地接受死亡。
赚了?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儿,居然会说仅仅只在世上活了九年是赚了?
展颜看着阴十七站在铁栅前的背影,自问过余德海,余德海原原本本地将余佳丽的话说给她听后,她便这样僵站着,什么话也没再问,连举个手迈个步,或轻微地动一下也没有。
无需起身去看,展颜也知道这会阴十七的心情该是怎样的心疼,连初时未将余佳看在眼里的他,也无法不为那样坚强而有担当的女孩儿心疼,素来感性心软的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不得不说,余德海确实是一个出色的领头人。
他懂得掌握全局,所以水月村在他的治理下,数十年来一直稳当地存在着,他也懂得抓住人的软肘,自阴十七毫无犹疑地冲进金圣洞救余佳丽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阴十七对余佳丽的在意。
对此,他感到庆幸。
而同时的,他也在祈求。
当看到阴十七因他的一番话而僵立不语,背着光的脸上慢慢滑出泪珠的时候,余德海心中紧拉成一线的弦终于松了松,他阖上早蕴满了泪的老眼,泪水自皱得如沟渠般的脸上滑落。
好一会,阴十七方渐渐平复下心中如刀割般的疼痛,闭上了眼,脑海中即刻浮现出余佳丽那张便是残了双腿,却还坚强地对她笑着的小脸,她慢慢睁开了眼,眼中带厉,些微哽咽的声音含着斥责:
“你是佳丽的亲舅舅,你怎么会同意这样的谋划?!难道为了见余菲一面,便要不惜拼上性命么?佳丽只有九岁,她的人生还很长,她还小,她不懂,可你是她的的亲舅舅啊!你怎么会不懂这样苦心积虑换来的结果,根本就不值得!”
余德海被阴十七斥声责难,可他就如先前一样,默不吭声,仿佛他愿意接受一切的责难,便是再难听再严重的指控斥责,他也全然接受,因为他认定了是他的错,认定了是他的无能!
余德海这样想,所以即使被骂也没想还口,甚至被骂了,他的心里还会好受些,毕竟余佳丽是他一直以来觉得亏欠最多的外甥女,他怎么可能真的不懂?怎么可能真的愿意看着余佳丽走上绝命之路?
可他没有办法,他的心即便再难过,他也知道余菲与余佳丽说的都有道理,她们母女联手,为了余家长女再不受到诅咒的束缚而努力着,甚至愿意拼掉性命,即便她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面,即便她们一人渴望着见面,一人竭力地避开见面,她们的目的也是相同的。
做为她们的哥哥,做为她们的舅舅,他除了支持之外,他毫无反驳的能力。
即便余德海是真的尝试过反驳,可到最后他才明白,面对整个水月村,面对近百年的违心求存,他的反驳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余德海沉默着,即便心中因着阴十七的斥责而翻江倒海,他也始终沉默着。
可余德海能受着,余金却是受不了了,他对着阴十七大声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