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陆惊泽眼神凝聚,冷言问道:“若是他们生下了孩子呢,这个孩子会如何,也会被处以绞刑么?”
徐也捡起地上的书册,灼灼地望着陆惊泽,大义凛然道,“这等违背天道之人不配活着,按理该当众处以火刑,给世人警醒。”
“要处火刑啊……”陆惊泽随手翻着面前的书册,神色平淡,几乎看不出一点情绪。
“哗啦,哗啦……”书页翻动,在安静的屋内听来尤为清晰。
霎时,徐也情不自禁地颤了颤,他忍不住看向窗外,心道,明明是艳阳天,为何背后有种森寒的凉意袭来,真真古怪。
“老师在看什么?”对方久不说话,陆惊泽便提醒了一句,“为何不继续说了?”
“没看什么。老臣失态了,还请殿下恕罪。”徐也被喊回神,捏着书册继续讲课。
*
午后,陆惊泽去了冷宫看望刘云袖。
冷宫位于皇宫边缘,地势偏僻,屋瓦门墙早已破败不堪,与其他宫殿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又有大片林木挡着,最易被人遗忘。
“奴才见过六皇子。”守门的两太监正靠着大门打盹儿,听得脚步声便醒了过来,匆匆扶正帽子行礼。
“开门。”陆惊泽走上前,冷冷地吐出两字。
“是。”守门太监打开铜锁,一人一边,用力推开了生锈的大门。
“吱呀”,大门一开,一股子发霉的味道当即扑面而来,陆惊泽不由皱了皱眉头,撩起衣摆跨入门槛,
冷宫跟其他宫殿自是没得比,入眼之处全是残破老旧的东西,院子里杂草丛生,将原有的石头路都淹没了。
他抬起眸子,一眼看到坐在石桌子上的刘云袖,她抱着个手臂般高的木偶人,长发凌乱,面上也脏兮兮的,嘴里喃喃地念着,“孩子,屋里冷,母妃抱你出来晒晒太阳,晒晒就不冷了。”
陆惊泽站在石桥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刘云袖,望得久了,愈发想笑。
正常的母亲哪儿有不爱孩子的,即便是疯了也爱,而他的母亲却不是,他的母亲只会骂他打他。
“呵呵。”他自嘲地笑了声,大步上前,对着刘云袖喊道:“母妃,儿臣回来了。”
算起来,终究是他杀了麋鹿,不管怎么说,他都该让刘云袖见见自己的儿子。
刘淑妃慢慢抬起脸朝陆惊泽看去,浑浊的眼球蓦然亮起,如同点燃的蜡烛一般,然而不消片刻,她眼中的光芒又火速黯淡下去,暗下之后便是死一样的寂静。
陆惊泽心思几转。她这是看出来了?
刘云袖不理,他也不自找没趣,转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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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陆惊泽都待在永兴宫里,学文学武。期间,许多人都来瞧过他,有送东西的,也有单纯来玩的,还有来冷嘲热讽的。
所有人都来了,唯独陆祈宁没来。至于她为何不来,他并不在意。毕竟她的出现只会让他记起自己的肮脏出生。
她不来,他还能骗骗自己,当一当刘云袖的儿子。
夜里,沐浴过后,陆惊泽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上,捏着那条帕子闭眼沉思。他脑中一直回响着焉谷语那晚说的梦话。
她待他好是为了利用他。
近来,他在宫里也听了不少流言,那些个太监宫女都说她与陆观棋是郎才女貌,两人不知有多登对,就连辛白欢也属意焉谷语做太子妃。
他嗤笑出声。陆观棋就是个虚伪小人,她究竟喜欢他什么。装模作样?
不知不觉中,他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愤懑地想将这帕子撕成碎片。然而最后,他将帕子收进了衣衫里。
他交叠双手枕在脑后,阴暗地想着,她既进了他的世界,岂有再出去的道理。那日郊游他便告诉过她,不该招惹他,他是给了机会的,是她自己不走,也是她要靠近他。
不走,那就待一辈子。
她喜欢陆观棋,他就杀了陆观棋,叫她再也喜欢不了。
越想越无心睡眠,陆惊泽利落地坐起身,踩着夜色出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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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临近子时,屋檐上的焉一焉二睡意颇重,不约而同地合起了眼。近来焉谷语不曾出门,也无人来找她,他们的看守便没之前紧了。
陆惊泽从后窗进入房中,刚跳下窗便觉鼻尖药味浓厚。他下意识看向药味浓厚的方向,只见桌上摆着一个青瓷碗,里头还有半碗黑漆漆的汤药。
斗奴场的地牢里时常无光,他过了那么多年,在黑夜里视物自然比一般人要强。
他拿起药碗凑近鼻尖闻了闻,味道跟上回的药味不大一样。是新药。
他一直都晓得,她身上有股好闻的药味,而只有长期喝药的人才会如此。但他从来都不晓得她有什么病,她也从未提过。
如此一想,他再次看向床榻上的女子。
她究竟有什么病,需得长期喝药?不知为何,一想到她会死,他心里就跟缺了道口子似的,空荡得厉害,比听到她喊陆观棋还空荡。
永兴宫里的宫人或多或少都会提及焉谷语,他听过不少次,他们说她命好,曾有算面先生给她批言,说是近者延年益寿。
既如此,她又为何会得病。他想不通。
兴许,她只是身子弱,需要喝补药罢了,与生死无关。
陆惊泽烦躁地放下药碗,轻手轻脚地走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