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去了。
那时候她其实不太明白两人为什么不是一个妈生的,就只知道,反正他有他的妈妈。
那日到后,焉昀鸣牵着她跟他妈妈介绍说:“这我妹妹,焉晗。”
然后他妈妈就在她面前蹲下来,很甜地笑了,说:“晗晗,这就是晗晗哦,哥哥提你好多次了,好甜呀。”
就在那时候开始,每次焉昀鸣去的时候,她都很开心地跟着。
因为她亲生母亲都没对她说过,晗晗好甜;都没对她笑得这么温柔过;也从来没把她抱在膝上,慢慢哄她吃东西。
过年的时候,他妈妈会给她红包,和焉昀鸣一样多;生日时,会送定制的首饰。
然后一路到她结婚的时候,她还给了她一份厚重的嫁妆。
应该是,北城里唯一一个会给丈夫后生的女儿嫁妆的人了。
所以她长大后每次和她吃饭都会什么都聊,吃完就很亲密地一起去逛街。
这一对比起来,她亲生母亲就好像,和她关系很奇妙。
不过奇妙归奇妙,也没法改变她真是她妈妈生的。
平时焉晗也习惯了,毕竟她都二十多岁了。
但没想到今日份就多少有些,尴尬。
今天逛街时,逛着逛着,焉晗在一家专柜里遇上了她妈妈,她亲生的妈妈正和圈内小姐妹也在逛街。
这个场面就很无法形容,所以焉晗还在想着要怎么打招呼的时候,她妈妈已经挽着小姐妹,当做不知道地出去了。
不过人也许是真没看到她?因为她没有看过来,只是一个侧面对着她。
焉晗后来想着,以为她可能是真没看到,但晚上她回焉家吃年夜饭的时候,就觉得,她妈妈其实是知道的。
去年头年结婚,她是在席家老宅吃年夜饭的,今年因为她爸爸身体不好,她就有点想他,就和席权提前回来吃饭。
然后从头到尾,她喊了她妈妈几声,她都只微微一笑,就侧身离开了。
焉晗心如明镜,她肯定看见了,然后再不争不抢佛系无所谓的人,面对自己的女儿和丈夫的前妻亲近,甚至吃饭逛街,都还是会有意见。
但她就因为这个性子,倒也不会主动和她讨论这个事情,她就……干脆疏远她了。
其实她不知道,她就算不疏远,她们母女俩平时,也没亲近过。不过就是平时她喊一声妈妈,她会看她一眼,然后今天看都没看罢了。
晚餐后回房,焉晗洗漱好就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看城南夜空,看着看着,外面下起雪来。
席权被她爸爸喊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一个人在这里待着,边上放一杯咖啡,安安静静地想,明年还能不能一起和她爸爸吃年夜饭呢。
刚刚饭桌上,她父亲开玩笑说又撑过了一个年,然后她妈妈就顺着也开玩笑般地接话道:“你可悠着点,你要不撑着,我立马回老家忘了你,再也不回北市了。”
虽然她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但焉晗其实知道这就是她一直以来长久的打算,而且这份打算里,真的没有她。
她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好像她只有丈夫,没有生过孩子一样。
所以,焉昀鸣以后还有关心他的亲生母亲,她却真什么都没有了。
以后焉家就没有什么值得她回来的了。
焉晗想到这,起身,开门寻去二楼的疗养室。
焉广衡自从身体不适,焉家就什么医疗器械都安排了,怕有时候不方便,没办法第一时间去医院,平时也能多一些专业疗养。
焉晗到的时候,发现里面席权不在,她父亲正在看报。
见了她,焉广衡笑道:“席权刚走一分钟,你就来,他喊你来的?”
“没有。”她微笑走近,“他可能去接电话什么的吧,没回房。”
焉晗靠近床边,坐在边上的椅子。
焉广衡边瞄着报纸边问:“中午和你哥出去吃饭了?”
“嗯,和他妈妈吃饭,饭后去逛街了。”
焉广衡点头,“他傍晚回来时说了,说席权和你一起去,让他从头到尾被他妈训斥。”说着的人笑了起来,“他还觉得自己惨了,这不活该吗。”
焉晗失笑。
焉广衡抬眸看她,“那你晚上就来焉宅了,没在席家吃年夜饭,合适吗?”
焉晗笑,“什么合适不合适,席家不是老传统了,爷爷奶奶都不讲究这些的。过两日我公婆还会来看你的。”
焉广衡慢悠悠地颔首,垂眸继续看报纸:“席家倒是都很有心,那就好。”
焉晗问:“你觉得怎么样啊?”
焉广衡把报纸翻页,“今天还行,只是没法陪你们在客厅聊了。”他又转头看她,一笑,“刚刚和席权吩咐了点事。”
焉晗微顿,“你什么事跟我说就好了,或者和我哥说,吩咐他什么。”
她父亲摇摇头:“有些事就得吩咐他,你已经结婚了。吩咐他以后照顾好你。”
焉晗眼眶当即就热了。
床上的人拍拍她的手:“你妈妈吃饭时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以后也没什么人管你了,你哥虽然和你关系还行,但也没办法事事第一时间关照到你,他还自己半吊子,整天各种玩,也未必靠得住。还是吩咐席权来得实在。”
焉晗趴下去,把脸埋入他被子。
焉广衡笑了,“傻瓜。”他把报纸放下,摸摸她的脑袋,“席权说他会照顾好你,不会有一分一毫的差池;说席家人人都会对你很好,尊重你,尊敬你;说你不会受一丝委屈,不会有需要找我的时候,永远。让我放心。”
焉晗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一下子就把被子浸湿了一块。
焉广衡轻叹:“席权都能陪你去吃饭,中午。所以我想着,他应该和你感情还好的,他的性格,也是说到就会做到的,我就确实放心了。”
焉晗抽噎一下,声音沙哑地说:“现在不要说这些。”
焉广衡笑,“早吩咐早了事,吩咐了,我后面过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就不用操心、想着还有点事没吩咐,担心你在外,见不到你,说不了最后的话。现在说了,就完事了。”
焉晗眼泪充斥满整个眼眶,眼睛被热得一片发涨,吸着鼻子喃喃:“完什么事啊完事,那我还没生小宝宝呢,你至少要等我有孩子了才可以不要我。”
焉广衡失笑,“那尽量吧,其实也无所谓了,想象就能想象出来。”
焉晗说不出话,反正就要他坚持一些,不然她以后生孩子了,没有办法告诉他。
焉广衡也答应了。
然后不多时就让她回去了,说:“待会儿你妈妈来了,她虽然对你不怎么关心,但对我还是很尽心的,回去吧。”
焉晗就没多待,起身出去了。
一个人回到房间门口时,焉晗停了一秒,似乎听到里面席权在打电话的声音,就又往前下了楼梯,出去了。
外面雪还在下着,飘飘摇摇的洒满焉宅大片草坪,她拢着大衣走到房子边上的一个凉亭,几步踏上台阶,在最后一个转身,坐下。
这地方头顶有亭檐遮住了,但是夜里风四下的吹,焉晗还是被洒了不少雪在身上。
她也没起来躲进亭子,就那么坐在最后一个台阶,抱着肩,淋着雪看焉宅热闹着、又好像分外安静的除夕夜。
明年好像就真的很难、很难再一起吃饭了,不然他才不会说这种话。
焉晗眼泪滴答落在膝上的手臂,然后埋下脸,埋入眼睛。
转眼,耳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下雪天,脚步声似乎也被掩盖了不少。
焉晗僵僵抬头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她几米处,须臾就到了眼前。
男人穿着一身干净的黑大衣,居高临下站在草地上一眼不眨地看她,和她闪着潋滟水光的眼睫安静对视。
然后,又慢条斯理地上前迈上台阶,在她下面两节处,朝她伸手:“起来我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