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阁四楼靠窗的一间清静雅间内,风尘仆仆的少年和气态儒雅温和的俊美青年相对而坐。
陈然将身上的黑色斗篷取下,露出内里的一身蓝色长衫。
脱去宽大的黑袍,他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陡然一变,从一个沉默独行的黑袍人,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一身风尘也难掩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出的那股坚毅的精气神。
李山楼从桌上的小碟里抓起一粒花生米丢入口中,双眼微眯,眼神看似随意的在陈然身上游走着,自顾自点头道:“嗯,还行还行……”
陈然抬起头来,语气略带疑惑地问道:“什么还行?”
“哦!我是说花生米的味道还行。”李山楼眉头一挑,快答道。
陈然轻轻皱了皱眉,虽然这家伙身上处处透着一股古怪之意,不过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毫不掩饰的将那件黑色斗篷收进须弥戒,然后笑着问道:“山楼兄似乎对遥安城很熟悉的样子,我初来乍到,对这座千年古都知之甚少,山楼兄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这座遥安城?”
黑色斗篷凭空消失,李山楼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他手指上的黑色戒指,便没有在意,颇为自得的笑道:“哈哈,每一个初次来到遥安城的外乡人都和你一样,对遥安充满了各种好奇,对于这个问题,你还真是问对人了。”
陈然面带笑容,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心中却暗道果然。
刚才他当着李山楼的面,毫不掩饰的将黑色斗篷收进须弥戒,就是为了试探这个古怪的家伙。
而试探的结果则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测,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家伙,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试想一个行走江湖的普通算命先生,见到一件事物在自己眼前凭空消失,即使他的阅历再怎么丰富,但是对于这种只有修士才能做到的手段,多少也会觉得很惊奇吧?
但是李山楼偏偏没有,刚才他看着自己收起斗篷,脸上的表情极其自然,没有半点惊奇疑惑之色,仿佛见惯了这种情形。
陈然现在可以断定,这家伙即便本身不是修士,但绝对经常和修士在一起打交道。
李山楼面带自豪地说道:“我是土生土长的遥安人,遥安城虽然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但我这个人不喜欢那种安居一隅的无聊日子,我更愿意到处走走看看,反正如今天下太平,一般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天下太平”?陈然摇头笑道:“自从当今皇帝继位以来,青苍王朝的确是没有再生过一场战乱,虽然我对皇室知之甚少,但是不得不说,当今皇帝倒也的确是一位明君,至少没有让百姓遭受战火之难。”
他有意识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我听说这段时间可不怎么太平。”
李山楼笑道:“你指的应该是皇室出兵摧毁青州的地煞宗那件事吧?那倒的确是皇室近百年来的头一次出兵,不过我听说地煞宗也是罪有应得。”
他缓缓站起来走到窗口,一手负在身后,抬头看着城中心那座气势巍峨的通天山峰,语气平缓地说道:“青苍王朝自从天元一年之后,便再无战乱,周边与青苍接壤的大大小小五个王国,莫敢来犯。虽然我个人并不喜欢那位有本事让天下太平的皇帝,但他的确称得上一代雄主。你大概没听说过,遥安城有许多百姓,甚至将他当成了神明来祭拜。”
听他这么一说,陈然心中那种无形的压力更盛,自己将这位雄主最疼爱的女儿拐跑了,并且还拿走了他的一样宝贝,真不知道当他看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会不会一怒之下就将自己掐死?
“唉,不管是死是活,必须上啊……”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那座巍峨的天柱峰,陈然在心中无奈哀叹一句。
李山楼站在窗口,遥望着那座牵涉着整个青苍王朝命脉的雄奇山峰,语气缓缓变得有些森冷,“都说乱世出英雄,如今这太平盛世,却是出了一些在暗中偷鸡摸狗的宵小之徒!”
陈然心中一惊,扭头看了一眼李山楼那宽厚的背影,难道他也知道地煞宗与邪灵有染的内幕?
邪灵已经消失了数百年的时间,现在的绝大部分人,已经完全不知道还有邪灵一族的存在。皇室突然对地煞宗出手,却并没有对天下百姓明确表示地煞宗究竟所犯何罪,大概就是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引天下百姓的恐慌,再闹出什么乱子。
按照陈然的估计,地煞宗除了那个已经死在渊龙涧秘境之内的宋远征,肯定还有其他人也遭到了邪灵的侵蚀,但是这个数字却也不会太多。
以皇室雷霆倾覆地煞宗所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他们完全不会因为几个被邪灵控制的傀儡,而让天下陷入动荡和恐慌。
针对这件事,皇室只能选择将地煞宗与邪灵有染的事情隐瞒下来。至于这样做之后带来的舆论风暴,不用多久就会自己平息下去。
只要不伤及到百姓的利益,他们一向都是很健忘的。
既能剜除地煞宗这颗毒瘤,又能稳固统治,此举可谓一举两得。
按理说,只要皇室不傻,就会将关于地煞宗覆灭的真正原因严密封锁。这样一来,如果李山楼真的知道地煞宗一夜倾覆的原因,那就有些不对劲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这个与自己两次偶遇的青年,和天柱峰之上的皇室绝对脱不了干系!他找上自己,其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应该是冲着那块月珮而来的。
陈然保持着镇静,试探着问道:“山楼兄所说的宵小之徒,指的又是什么?”
李山楼转身回到座位上,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若无其事地笑道:“当然是指地煞宗了。”
陈然心中一惊,身体不由得有些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