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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撒泼(1 / 1)

晚穹不见月,微风过,竹叶响。

木屐踩出来的水印踏着青石板,从温泉边上一路蔓延到主屋阶下。主屋外间开了几扇窗,暖黄色的光从中漏出来,稀稀落落地缀在竹丛中。

何出岫一声不吭地坐在乔风翠身前,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额头贴着她的胸脯,将自己的上半张脸都遮了去。他的头发是刚洗过的,瞧着乌黑水亮,潮潮地沾在一起。这把头发被一只纤细的手拢成一束,厚实的软布往上一盖。

“心情好些没有?”乔风翠极耐心地给他擦着头发,半晌也没听他吱声,只好轻轻笑了声,柔声问道,“乖乖,还委屈着呢?”

埋在怀里的人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过了小会儿才点点头。

乔风翠用软布把他的头发包住,朝同一个方向拧了好几圈,嘴上说道:“但乖乖今晚表现很好哦。”

怀中人得了夸奖,却完全没高兴起来,语气依旧是低落的:“可是,那样,很失态……很不好意思……”

乔风翠的掌心微微感觉到了些潮意,将那软布一松,接着问:“那个时候,乖乖有什么感觉?”

“我……”何出岫犹豫了。

“没关系的啦。”乔风翠将软布相对干燥的部分换过来,取了一小把头发细细搓,“把你感受到的说出来,说给姐姐听。”

何出岫咽了咽口水,又深吸一口气,才小声道:“那个时候脑袋空空的,感觉根本不能控制自己。”

乔风翠面上出现了一点柔和的笑意,她把软布披在何出岫的脑袋上,弯腰去捉他放在膝上的手,何出岫莫名颤了一下,并未闪躲,她便拉着他环住自己的腰:“嗯嗯,还有呢?全部讲给我听。”

双手圈住了乔风翠的腰,额头贴着她那两团柔软的乳肉,就好像是他主动缠着乔风翠一样——自己愈发急促的、怦怦的心跳声在耳畔听得清清楚楚,他也说不上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即便他脑子里乱作一团,嘴巴却不由自主地替他答了话:“后面被姐姐放进来的东西震得麻麻的,前面也被姐姐照顾得很好。”话音刚落,他的脸颊连带着耳尖都泛起了红。

“乖乖觉得舒服吗?”乔风翠分了另一把头发出来,继续替他擦干。

“舒服的。”皮薄的唐门弟子在她怀里扭捏了一阵子,“所以就……”话没说完,又不肯说下去了。

“就什么?”

他不自觉地握紧手,指甲嵌在掌心里,戳得掌心微痛,嘴唇上下搭在一起,勉强发出些蚊虫振翅般的细响:“我控制不住,在姐姐手里尿出来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生气哦。”乔风翠趁着他的头发擦到半干,一手托着他的后脑,一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木梳,从他的头顶一路顺到发尾,替他梳开打结的头发,“本来就是想让乖乖舒服,跟着姐姐一起享受就好啦。身体太舒服的话,忍不住尿出来很正常呀,乖乖没必要为此责怪自己哦。”

何出岫微微瞪大了眼睛,紧握的手自然松开了,在掌心留下了一排浅浅的红印。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乔风翠将他的满头青丝都理顺了,将木梳往桌上一搁,双手捧起他的脸颊,令他抬起头。何出岫方才在温泉里落了好些泪,这会儿眼眶的红还没褪去,眉头微微蹙起,瞧着甚是可怜,叫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女子的脸颊突然凑近,几乎同他贴在一起。

何出岫下意识闭上眼,睫羽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着。

两瓣软肉蜻蜓点水般地在眉间一触。

心跳得好快。

乔风翠直起身,垂睫注视着他。她的眼神极温和,让何出岫想到了名匠雕给贵人们供在家中祠堂里的小像,甫一对视,就叫他看得愣神。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怎么样都没关系。哭出来也好,尿出来也好,都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乖乖顺其自然就行,在姐姐这儿,不用压抑自己哦。”

何出岫卸了力气,驯服地依在乔风翠手里,他动动脑袋,似是在点头,又似是亲呢地蹭了蹭乔风翠的掌心,嗓间低低地发了个音:“嗯。”

“乖乖的头发还没干,再坐一会儿吧,等晾干了去睡觉。”

“好。”

深夜,烛光摇曳着暗了下去。

大抵是觉得何出岫今夜实在伤心过头,几句话怕是哄不好,床帐一落,乔风翠便翻身去瞧那薄脸皮的唐门弟子——这不大争气的青年男子窝囊地缩在内侧,难不成又委屈起来了?

她不放心,俯身去碰他的脸颊。指尖上传来肌肤细腻的触感,滑滑的,没摸到湿润的痕迹,这才叫她舒了口气,轻轻拍拍何出岫的肩膀,小声道:“乖乖,转过来,姐姐抱着你睡。”

何出岫迟疑了片刻,挪动身子,同她面对面。

四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自然也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外头起了风,隐隐传来簌簌的竹叶响动。

次日午后,何出岫在乔风翠府上用过午膳,兜里装着乔风翠给的相当阔绰的酬金,驾着机甲车回自己府上。

他一路上心不在焉,险些开错路、走错街坊。待到他终于磕磕绊绊地行至宅邸附近,从街口拐了个弯,还没到宅邸门口,远远便望见俩人从他宅邸的大门出来。走在前面那个穿了身唐门弟子服,走路吊儿郎当没个人形;后面那位有着一头稀罕的金色长卷发,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

何出岫才勉强认出这二位的人形,就见那唐门弟子模样的人影远远地在朝他招手。这下倒好,出窍了一路的魂即刻回归本体。

不是,怎么他一回来就碰见这两个玩意儿?

他强忍住掉头就走的冲动,强行装出一副从容的表情,拉了刹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大门口。

“何哥,好久不见!”那唐门弟子笑容满面地迎上来。

跟在唐听泉后面的西域人有学有样地跟着喊:“何、哥,好、久、不、见!”

何出岫莫名开始头疼。

这两人来都来了,何出岫没有直接送客的道理。况且就算他再怎么不想看见唐听泉,也不好当着他朋友的面对他摆脸色,只好将二人请进宅内。

“这半个月都没见过何哥人影,何哥去哪办差了啊?”

“和州好玩不?我之前带陆弥来扬州走的水路,路过和州,但没去玩过……”

“话说何哥你这两天去哪了啊?我前天来找你,没找着你人。”

唐听泉一路叽叽喳喳,吵得何出岫太阳穴突突跳,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他。

陆弥没察觉二人之间怪异的气氛,开开心心地跟在后面,因着他是第一次来何出岫的办公处,好奇地四处张望,时不时插嘴问些琐事。

进了待客的正厅,何出岫命人奉上茶水点心,摆在唐听泉和陆弥中间。

陆弥吃了两块解馋,另一位则相当夸张,徒手抓起三两块,一阵狼吞虎咽,吃多了、噎住了又咕咚咕咚灌下一整杯热茶。这叫何出岫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听泉,你没吃中饭?要不要让厨子给你下碗面吃?”

唐听泉费力咽下满嘴的点心,随手擦去嘴边的碎末,唾弃道:“今天中饭是冬霰大厨亲自下厨,烧得可谓是清汤白水——堡主腿刚断那会吃得都比冬霰做的有滋味!”

何出岫听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觉得不大礼貌,收敛了神色,好声好气道:“冬霰是扬州人,吃得清淡再正常不过。况且人家不是还在养伤吗?带着伤还要给你俩做饭,别挑挑拣拣的。”

陆弥点点头,应和道:“我、觉、得、还、可、以!”

唐听泉哭丧着脸,就差扑上来抱着何出岫的腿大哭:“爹,我吃不下,真的一点都吃不下去!那顿饭就跟吃白饭一样,这你受得了?”

“行了行了。”何出岫同他相处多年,深知唐听泉的混账性子,不想同他胡闹,自己转头唤来下人,吩咐道,“请厨子给下碗面,配菜看着来就行,务必加一大勺红油辣子。”完事再问唐听泉:“怎么想到今天来找我?”

唐听泉立马转哭为笑:“嘿嘿,我来报喜的。昨天去拜访了总管老爷子,他说这个月要提你的职——爹你要升迁啦!”

何出岫算不上惊讶:上月末,总管那边已经同他知会过,不过正式文书还没到,他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哪个职位上。

“爹,我想给你送点升迁礼。”

唐听泉忽然来了这么句,令何出岫大惊:这混账终于懂点人情世故了?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何出岫嘴上还是婉拒的:“倒也不必。”

还不等何出岫欣慰多久,那大孝子眼珠一转,一脸谄媚道:“爹,最近我手头有点紧,给点钱呗。”

得,讨薪来了。混账就是混账。

何出岫顿觉全身血液都在往脑袋涌,他深吸一口气,面上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嘴皮子吐出一个字:“滚。”

那混账当即就要跪下给他磕两个响头:“不行啊,爹——我真没钱了!”

何出岫握紧扶手,手背青筋暴起,嘴上倒还算客气:“上个月你挪的那笔钱,一个月就能花光?”

混账狡辩道:“我是花了一点……但是,但是冬霰的药钱都是我出的啊!他那会儿开膛破肚的,我垫了不少钱进去,钱都花完了……爹,我这个月怎么活啊!”

何出岫听得头疼,嫌弃地摆摆手:“那让冬霰养你。”

“爹……”

何出岫第一次这么盼望厨子能快点把饭端上来,好拿吃的堵住唐听泉的那张破嘴。

他不再理会那撒泼的混账东西,和颜悦色地去看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的陆弥:“扬州过阵子要热起来了,陆弥你刚来扬州,有没有带夏天穿的衣服?”

金发小美人摇摇头:“还、没、有、耶。”

何出岫道:“让唐听泉带你去买几套,扬州夏天太热,尽量选轻薄些的。”

金发小美人点点头,学着唐听泉的称呼回应他:“好,谢、谢、爹!”

寒暄了一阵子,等下人上了汤面,混账儿子大口嗦完,何出岫找了由头下逐客令,将二人请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唐听泉臭着脸,手里抱着一罐红油辣子;陆弥两只手各提一份油纸包,开开心心地跳着走路。

“今、天、爹、身、上、香、香、的、哦!”

唐听泉心情不佳,敷衍道:“是吗?”

“嗯嗯!上、次、没、这、个、味、道。”陆弥点点头,眨了眨那双浅色的眸子,接着说道,“闻、起、来、好、像、是、那、种,嗯——有、钱、的、女、子、用、的,好、好、闻!”

唐听泉猛地回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又转头去看看何出岫的府邸。

“什么?爹傍上富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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