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歇息半晌,方觉体力有所恢复。正要收拾东西班师,突然有一阵阴测测的笑声传来:“此地风水甚好,诸位何不留下?咳咳,与山水一体,便可与天地同寿,岂不快哉?”
话音落时,石室口已经进来了一个道士。三角眼塌鼻子,嘴角特别下拉,两缕黑胡长到胸口,头上歪戴着一顶道士帽,手里握着一杆幡。那道士一边咳嗽,一边捋了捋胡子,笑道:“诸位可是感觉有点热?咳咳。”
众人之前的确感觉有点热,却以为是久战耗力之顾。此时一运气,顿时大吃一惊,俱都是浑身软绵绵一点劲都使不上。张灵徽皱皱眉,问道:“五蝮道士何吉昌?”
何吉昌脑后忽地窜起五条毒蛇,一下子又缩了回去。哈哈笑道:“想不到今时今日的后辈小子,还有记得道爷我的。咳咳,不错,真的不错。你这女娃娃长得到真是灵秀,大概是张家什么子弟吧?”
姜菱笑道:“阁下丑成这个样子,还敢捋胡子装神仙,自然难忘于江湖。”
何吉昌呵呵一笑:“这丫头倒是嘴快。待会道爷将你压在身下,咳咳,细细品味的时候,你就不觉得我丑了。”摇摇头,又道:“可惜不是处子,不过也将就,将就了!咳咳。”
姜菱嘻嘻一笑,装作正要说话,运气将含影朝他射去。只是她似是手软无力,那剑未到何吉昌跟前,便掉了下来。何吉昌哈哈大笑。姜菱暗暗凝聚全身力气,突然又射出破月。破月带着风声,嗖地飞向何吉昌。何吉昌用幡轻轻一挑,破月也掉在了地上。
老道士无比畅意,哈哈大笑:“好个小姑娘,又是声东击西,又是美人计。有趣,咳咳,当真有趣!”
众人渐感握不住兵刃,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姜菱朝连淙身边靠了靠,连淙伸手搂住了她的小腰。何吉昌笑道:“今日教你们一个乖,这辈子是用不上了。下辈子要杀妖,咳咳,记得小心身后黄雀。你们这些娃娃,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来寻这砗磲何罗的麻烦。也亏得你们有这个胆量,否则,咳咳,道爷还不知道要和这老东西应付多久呢。在此谢过,谢过了!”
姜璟道:“老道士不必客气。你若是真的感谢,便告诉我们究竟怎么回事,让我们做个明白鬼,自也感激你高义!”
何吉昌嘿嘿一笑,形容更是猥琐,道:“你这娃娃颇有心计。你倒是想着等那药力过去。咳咳,不用想啦,那药力没有十个八个时辰,是过不去的。老道今日要拿你们几条小命,炼我的五毒聚魂幡!以后老道行走江湖,自会多提你们的名号。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却起了一阵咳嗽,直咳得腰弯气喘,似乎立刻便要咳死过去一般。
等气顺了,何吉昌不再理会这一地呆宰羔羊,取出了朱砂,毛笔,一叠符箓与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画了十数张符箓,各自寻了方位贴好。其他人看不出门道,连淙与张灵徽自小在道观中长大,认得那似乎是一个从八卦中变换出来的阵势,只是具体有什么用,那便一无所知。何吉昌又掏出一把刻满了咒语的法刀,在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上刺了一刀。那东西顿时便颤抖起来,流出许多鲜血。
何吉昌朝张灵徽笑了笑,道:“小姑娘,你看这人心可眼熟?”
众人这才知道那是什么,各个心中一凛。见张灵徽不理他,何吉昌道:“这是你龙虎山一位大法师张静初的心。咳咳,老道挖出来的时候,可还鲜红着呢。”
张静初是张家一位与世无争的前辈。白胡子白头发,人非常和蔼,最爱看小孩子们玩耍,又经常买糖与他们吃。因此整个龙虎山上的小孩子,没有不喜欢他的。张灵徽幼时,颇得他的照顾。后来张静初突然暴卒,龙虎山明察暗访多年,只知与他的徒弟何吉昌有关,却怎么也找不到凶手。此时一听他如此凄惨死在这个贼道人手上,心中怒极,冷冷道:“且看报应不爽。”
她容颜清丽,这话又说得胸有成竹,何吉昌不由一呆。定了定神,笑道:“再有报应,咳咳,你也看不到咯。你倒是位处子,与我的宝幡有缘,有缘!”
说了些话,何吉昌似乎也有些累了。坐了下来,道:“左右还得等两个时辰,今日便教你们做个明白鬼。阴间里想起爷爷,咳咳,也念爷爷个好!”
原来南海上有一种吸血何罗,形如章鱼,身长可达数丈。身上十二个触手,尖端俱都长了一口尖牙。好将海中生物击晕,然后生食其血肉。那生物既死,它便丢弃不再进食,自去找下一个口中食。又有一种砗磲,乃是庶龟与祖甲所生的海中甲蚌,那壳鲜艳绝伦,却也剧毒无比。这二者皆有久而成精者,一旦交合,便生这砗磲何罗,甲壳坚硬,能聚怨成毒。中了它的毒,唯一的解救便是它自身的内丹。这只砗磲何罗百年前曾从南海窜入两广,为祸极烈。龙虎山上代天师张静虚以天都大阵将它封印,却不知为何并未将它诛杀,只将它镇压在这湖山之下。
何吉昌本是张静初的徒弟,在龙虎山的时候从书札里知晓此事,便留意在心。后来张静初见他走入歧途,再三难以挽回,便将他逐出门墙。他那五毒聚魂幡,需以九九八十一名少年男女之阴精阳精,配合地仙之血,再以天地异物为眼,方能炼成。他先以吞沙蝎,人面蛛,金线蝮蛇,白雪蜈蚣和紫腹蟾蜍之毒,五毒环环相生相克,制成一种无色无味的厉害药物五仙散。这五仙散本身并无毒性,相反是一味相当难得的补药,但若与酒混在一起,便成了最顶级的软骨散,纵是神仙下凡,也难抵挡。又假意悔悟,用三年时间骗得了张静初的信任,然后寻机下药。毒倒张静初之后,便剜了他的心来。
一切准备就绪,他便来到此处,除了砗磲何罗的封印,将它要炼化。不想那砗磲何罗似乎识破了他的用心,一俟恢复一些法力,便暴起发难。两者皆是用毒高手,最后两败俱伤,彼此都中了对方的毒。双方都是心怀鬼胎,给对方解毒的时候都是解一半留一半,谁也不愿意将自己的生死掌握在对方手里。如此耗在此地,已经十年。
说到这儿,何吉昌一阵冷笑:“若不是爷爷用五仙散喂了它十年,就凭你们这几个娃娃,也想杀得了砗磲何罗?咳咳,还口口声声蚌壳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掐掐手指,道:“时辰也差不多了。诸位归天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