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地面上留下一滩泥泞的水迹。
“可是……”
“没有可是。”爱德华加重了语气,男孩站得笔直,紧张地看着他。
他太年轻了,拥有褐色的眼睛和雀斑,如同从前爱德华在林中见到的幼鹿。没有人会去伤害它,直到它长出强健的四肢与蓬勃的鹿角,在林中快速地奔跑、生存,然后繁殖。
那头鹿会有一双蓝色的眼。
“去吧。”爱德华疲惫极了,打发走了这个男孩。
雨水不断冲击着建筑、土地,冲击着哀鸣的鸟兽和前行的路人,它是痛苦的,是寒冷的,是难以忍受的。爱德华站在窗边,道路中的人影在雨中如同鬼魅,逐渐靠近他,吞噬他。
他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屋中乱放的椅子。
“嘶……”
椅子被踢翻了,爱德华单膝跪倒在地面上,疼痛从小腿处传来,跳跃的、尖锐的疼痛。他独自忍耐着,像所有成年的绅士会做的那样。
文斯。
他几乎就要念出声了,然而他终究沉默着,无声无息。
窗外的人影消失了,他们进入了唯一的庇护处,这间陈旧的、古老的旅店,将会为他们带来温暖与饱食。
“啊!!!”
晚饭时间,一道高昂的女性的叫声穿破了屋顶。爱德华皱着眉询问男仆:“发生了什么事?”
男孩像一阵风一样跑下了楼,很快,又以同样的速度跑了回来。
“主人,是几位从战场上归来的英国士兵。”他的脸红扑扑的,语调带着兴奋。
“他们冒犯了哪位女士吗?”
“不,不!”男孩快速地回答,“他们只是坐在那里用餐,其中几位受了伤,所以看上去有些吓人……”
他笨拙地解释着,“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是了不起的英雄,是那位女士太……”
“我知道了。”爱德华打断了他,“非议一位女士是十分不礼貌的。”
“……是的,主人。”男孩有些委屈,好在临行前叔父对他的教导终于起了作用,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您要在房间里用餐吗?我去准备。”
爱德华有些失笑。
“不必了,我可不是柔弱的淑女。”绅士温和地说,“而且,你不是很想和士兵们说说话吗?”
男孩腼腆地笑了。
旅店用餐的地方如同它其他所有地方一样,陈旧到几乎破损。在场的几乎都是男士,无论是衣着昂贵还是寒酸,这场雨迫使他们于同样的处境,吃一个锅里的食物。爱德华一进来就看到了那队士兵,他们占据了半个大厅,安静而快速地进食着。
毫无疑问,他们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勇士。那些伤痕出现在他们裸露在外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出现在他们的存在或不存在的肢体上。爱德华感受到一种肃穆,这种肃穆沉重而哀伤。
他踌躇着,不知是否应该上前去说些什么,赞美未免太轻浮了,而熟视无睹又是冷漠的。在他的犹豫中,士兵们已经结束了他们的晚餐。他们沉默地站起来,在这片厚重的深色中,只有不同的发色能够带来一些光彩。那些红色的棕色的金色的发丝在烛火中闪烁着,金色的发色闪烁得几乎让人流泪了。
爱德华忽然被猫拿走了舌头。
他茫然地张开嘴,发出弱不可闻的声响。那一刻他忘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忘记了那永远在他舌尖缠绕的发音。
士兵们沉默地从爱德华身边经过,那个男人从爱德华的身边经过。那双蓝色的、仿佛永远深情的眼中空无一物,如同破碎的珠宝,失掉了美和价值。
爱德**到了树木和雨水的气味,腥冷的、腐朽的味道。他下意识抓住了男人,然后所有人都停下了,他们用无声的视线注视着他。
“……主,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