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所有人还没发现之前,她必须逃离这里。拿起皮包,里面有瑜华给她的贺礼,还有预先准备要给造型师、服务生、司机等的十几个红包。她看了一下数目,有好几万,够她用的,于是她快步离开新娘房。
在经过新郎休息室时,她不自主的停了下来。那里曾有她最深的期盼,如今却烟消云散,忍不住的泪水再度无声躺下。她没有回头的加紧脚步离去,为避免熟人撞见,她匆忙的走楼梯下去,然后再由饭店的侧门离开。
她不敢回家,怕会遇见尚在家里的父母,只好拦计程车往台北车站扬长而去。
在偌大的台北车站,初冬的风徐徐吹来,单薄的衬衫止不住寒意,教她全身不禁颤抖起来。
她从来没有一个人来过这里,连东西南北站她都分不清楚。看着人来人往,她开始有点后悔逃婚的举动;刚刚凭藉着一时之勇跑了出来,现在想想才觉得可怕。双方都是名人世家,明天的财经版头条铁定会用耸动的标题刊登这则新闻,到时双方的颜面又将至于何地?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走吧!她既然不能嫁给他,不走又能如何。她往车站里头走去,总算看到售票的柜台。
她走进售票口。
售票员问:“到哪里?”
“请问最近的一班火车到哪里?”她实在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售票员瞄了她一眼。“高雄,十点十分开,莒光号。”
高雄太远了,还是离家近些。“买到新竹吧!”她递出全新的千元大钞。
由于是非假日,这班列车还剩很多空位,她拿着车票,不知这样的决定到底对不对。看看手表,十点正,她没有时间多想,快步按着指标往地下二楼的月台走去。
蒋瑜华拎了一袋炸鸡及薯条回到新娘休息室,却找不到高舒曼的踪影。原本以为她可能出去走走,很快就会回来,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还是等不到她的人影,瑜华这才惊觉事情不妙,起身找了找,才在洗手间里发现散落一地的小夹子及当头饰的鲜花。
瑜华连忙冲出新娘休息室。“不好了!”她高喊着跨进新郎休息室。
看着一脸惊慌的瑜华,两个男人不禁楞住。
“小姐,请问你找谁啊?”杨齐圣开口问。
“谁是丁少辉?!”她一脸的怒气,教两个男人互望一眼,最后丁少辉开口:
“我是,小姐有什”
“舒曼不见了!”她大声的吼了出来。
“什么?”他的语调上扬,一副听不明白的样子。
“你听不懂国语啊!我是说高舒曼不见了,今天的新娘不见了!”她的耐性都快要被磨光,怎么他还像个二楞子?
“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不见呢?你又是谁?”杨齐圣看见来势汹汹的瑜华,不免口气也冲了起来。
“我是今天的伴娘,蒋瑜华。你又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本小姐又没跟你说话,你少开口!”舒曼不见她已经心急如焚了,现在还多一个人来插话。
“我是今天的伴郎,杨齐圣。你有话好好说嘛!一定要向打雷样这么大声吗?”他也不甘示弱的回顶道。
“你──”她气的转身就想往外走。
“瑜华,你等等!我听舒曼说过你是她最要好的同学。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以说详细一点吗?”丁少辉态度依旧从容。
瑜华想了想。“她刚刚有拿戒子来给你吗?”
“什么戒子?我刚刚和杨齐圣都在这里,没见到她啊!”“怎么可能?她特地拿她的结婚戒子过来给你的啊!”一个大人怎么平空消失了?瑜华由外到里四处走动寻找着。
“喂!喂!喂!你在找什么?你以为我们会无聊到把今天的新娘藏起来是吧!”杨齐圣看见她那略微肥胖的身体在眼前晃啊晃,不自觉口气就不好。
瑜华不管他的挑衅,继续上下左右的瞄,最后她在进门处的茶几上发现了那个红色圆形的绒盒。
她对着丁少辉扬了扬手中的绒盒。“你还说舒曼没来过,这是什么?”
他接过绒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镶着碎钻,样式极为简单的戒子。“她真的来过,可是怎么不叫我们呢?”他一张脸皱得跟老头子似的。
“会不会我们刚刚说的话被她听见了。”杨齐圣想起了之前两人的对话,不禁心跳加速。
“你们说了什么?”她站到了丁少辉面前。“你年纪起码比舒曼大上七、八岁,都已经是老头子一个,舒曼还有什么可以让你嫌的!你一定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她才会临时做了落跑的新娘。难怪她会叫我去买炸鸡,原来是故意要支开我。”瑜华忍不住直跺着脚。
“猴子!快点!我们分头去找找,她应该走不远,或许还在饭店里。”他一个箭步已冲到门口。“不管有没有找到,二十分钟后我们再回来这里。”
“等等我啊!”瑜华在后头追叫。
丁少辉从地下二层的精品店开始往上找,各式的餐厅他一间也不放过,直到一楼的大厅,始终不见她的踪影。
她到底去哪里呢?她又听进去了多少他和杨齐圣的谈话?事情怎么会这样?她跑了,这场婚礼该如何收场呢?一连串的问号问的自己愈想心愈乱。
走上二楼看着矗立在门口的结婚照。拍照那天是怎样的心情,他一点也不记得,只记得她柔柔的笑脸;不管摄影师要她摆弄何种姿势,甚至帮她做多种发型、换了许多套衣服,她始终笑脸迎人,一点苦也不喊。最后还是他忍受不了,摆上一张臭脸,才停止了一整天无聊的拍照。
几个女服务生认出他是照片上的新郎,莫不投以钦羡的眼光。发现自己成为别人品头论足的对象后,他快速的回到十二楼。
回到新郎休息室的三人,每个都跑的气喘吁吁、神情紧张。
“有没有找到?”蒋瑜华率先发问,其实在看到他们的表情时,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有没有其他的朋友或者同学的地方可以去的?”丁少辉保持冷静,思考着等一下双方父母来到,他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没有!她从小到大没有任何同学及朋友,只有我而已。而我却这么粗线条,明知她不喜欢吃速食,却还傻傻地跑出去买。”瑜华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瑜华你千万别自责,都是我不好。”丁少辉跑的满身是汗,早就将西装外套拎到手上。
此时,高家及丁家父母联袂走来。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难怪新娘休息室里没半个人影。”高母身着浅黄色香奈儿套装,美好的身材,加上与舒曼相似的气质,显出属于她中年女性的魅力。
“舒曼呢?我好久没见到她,快叫她出来让我瞧瞧!”丁母福泰的身躯,一身改良式的旗袍,一看即知是有钱人家的贵太太。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几秒。双方家长也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丁少辉清了下喉咙,开口说道:
“舒曼不见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女人的尖叫声给打断了。
“什么不见了?你们说清楚啊!是不是被绑架了?”高母心疼爱女,立即紧抓着丁少辉的手不放,一旁的高父也抿紧了嘴。
“伯母,你别急!舒曼不是被绑架,她只是对我有些误会,所以生气跑了。”丁少辉不知要怎么解释,才能让大家听的明白。
就在此时,瑜华的手机响了。她不好意思的看看大家,然后缩到一边角落接听。
“喂,蒋瑜华。”
“小猪,是我。”舒曼清丽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舒曼!”瑜华的叫声,震得所有人都赶紧跑了过来。“你在哪里?你这样一声不讲就离开,大家都好担心。”
“我不能嫁给他,我想要一个人冷静一下,你放心,我会好好的。”舒曼的声音带有浓厚的鼻音。
“你先回来再说嘛!你从来没有在外面待过,万一被骗怎么办?”
高母一把抢过了话机。
“舒曼,你别孩子气了,快点回来,婚礼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再说外面的社会很乱,你是应付不了的”她开始抽抽噎噎的哭泣起来。想到从小把她捧在手心中养着,说什么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外头受欺侮。
“妈,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他。”她还是重复着这句话。怎么每个人都这么看不起她?她一直以为被人保护是件好事,现在想想才觉得自己很可悲,仿佛她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伯母,让我跟舒曼说。”丁少辉快一步的拿走机子。
“舒曼,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见了面再谈好吗?”丁少辉也怕,担心她这样单纯的女孩,会因为他的一段话而想不开。
“我在火车上。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嘟嘟嘟”话筒里传来切断的声音。
“舒曼!舒曼!”丁少辉紧握住大哥大不断的喊着。
“怎么了?”丁母看着脸色发白的儿子。
“她说她不能嫁给我,她现在在火车上。”他怕的不是她不嫁给他,而是怕她万一有什么意外,他如何对得起在场的所有人。
“怎么会这样?现在客人已经陆续到了,我可丢不起这张老脸。”丁案闷说,眼看怒气就要爆发。
“无论如何,婚礼一定要继续下去,我们两家绝不能闹出这种笑话!”高父也无法承受颜面尽失的后果。
丁家是纺织业的大亨,加上丁少辉所任职的强进企业为上市公司中的资讯业,而高家又是金融业的龙头,这两家第二代的结合,在商场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美事,创造出的利多消息,更是让这三种不同行业的股价有亮丽的表现。
“婚礼照常举行,舒曼逃跑的消息千万别泄露。”丁少辉说完,将西装外套穿了起来。
众人看着他一脸的平静,实在无法想像该如何举行一场没有新娘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