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衍半坐起来:“你去军中任职,平时不可随便出军营,就算要见面也得来回六十里。将来有什么调兵遣将,我也没法保证你留在我身边,你我早晚天各一方。你是想跟我一刀两断?”
洛谦低了头不言语。
贺衍也沉默着,许久,他抱着洛谦躺在床上。
两人这夜都没怎么睡着,呼吸凝重,谁也下不了决心断了。清晨,贺衍穿着衣服道:“青宁,我对你不起,你再给我些时日。若你非要跟我一刀两断,我痛一阵也能接受,但若要我自己亲手斩断,我是万万做不到。”
洛谦何尝想分开?贺衍无法亲手扯断,他也狠不下心来。
这件事本就没什么解决的好办法,只能暂时拖着。
兴许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意料之外的是,没过几天,这件事竟然自己解决了。
这倒是要感激贺章。
原来,剿杀绿林山的流寇之后,王莽心中忌惮刘氏的残存势力,暗中想把刘家后代斩草除根。西汉前后几百年的王朝,即便推行新政,百姓骨子里还认为天下是刘家的朝廷,王莽心中自然不喜。
王莽将贺章招进宫里,只说削减刘家子孙的势力,想探探贺章的心思。贺章看穿了王莽斩草除根的心思,说道:“当年旧臣们无一不归顺,是信服陛下乃大古往今来贤之人,能善待刘氏子孙,安定天下。陛下如有这样的心思,莫说刘家的后代,单是旧臣也觉得心寒。”
王莽但笑不答。
三日后,贺章因故被贬,五日后再次被贬。
满朝文武不知他因何失宠,坐墙观望,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跟他们扯上关系。贺衍的亲事反倒没了着落,再也无人提起。
平静地过了两个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各地流民四起。这是朝廷用人之际,于是贺章又被重新启用,皇帝下旨,命他与贺衍率领三万兵马,赴南部镇压流起义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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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谦恢复了以往的精神,不再提想在军中任职,每天殷勤服侍贺衍,随传随到。贺衍表面淡定,前些日子却也因为那场风波不安了好一阵,如今见洛谦高兴,不由得心中欢喜,只不过行军路上不好过于亲密,两人只能偶尔偷着拉个手、接个吻,还得千般小心。
洛谦心里清楚,贺衍成亲是迟早的事,躲也躲不开,可他却仍旧贪恋着眼下这些甜蜜温暖,舍不得斩断,舍不得放手。有些事不能多想,只能暂且等待、忍耐,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事情上面。
一路上的流民,也让洛谦开了眼。
旱灾之后紧接着蝗灾,苟延残喘留下一口气的庄稼被掳掠成了飘摇的细杆。地里野秫萧萧,手指长的畜生蠢动成群,遮天蔽日,却无人来把它们收了去。
遍地是坟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尸骨压着尸骨,出生的孩子养不活,只能丢在这路边野地里。
路边老人骨瘦如柴,拦着大军哭喊,新政不得天佑啊,蝗神作怒,生生害死了天下的苍生。兵士们推开他,后退几步跌落在地,却就这么死了。
以吹枯拉朽之势扫除了起义的匪寇,抓了来,却都是半饥不饱的流民,小孩子不过七八岁,肋骨根根可见,也抱着木头削出来的枪乱捅。兵士们下不了手,反被那小孩子胡乱戳伤,只好一刀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