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虹雷大抵自己也清楚,昨晚面色不佳,注意到他后,整个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陆远并不觉得是自己坑了对方,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清楚这个剧本质量如何。
见钱眼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说的。
吴朗的爆料,靠女人上位,利用完,又心安理得将其一脚踢开,不值得同情。
他翻了翻网上的消息,果然,大早上,关于这部片子的争议都出来了。
有人表示剧情与历史太不相符,应扫进历史垃圾堆。
不少人对景恬出演女一号产生质疑,抨击该片对女主角照顾过度。
开始翻她的家庭背景,说她背景雄厚,说她是台长的千金,还说她有一个出手阔绰的男朋友。
但大多都是捕风捉影的消息。
更有人称,虽然战国中的每一个大牌演员拿的片酬都高过了自己的市场价,可现在看来,其中的一大部分原来是精神损失费。
乱七八糟的争议数不胜数,瞬间点燃网络。
网友对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乐此不疲。
“嗡嗡嗡。”
微信提醒有消息进来。
他点开,位于最上方,并不是他以为的“我女朋友最傻”,而是来自“未来可期。”
嗯,景恬。
也是,刘姑娘这个点,基本都在呼呼大睡。
景恬给他转发了一则媒体报道,是昨晚他接受采访时的片段。
首映结束后,有记者堵住了他。
许是记得景恬在《失恋三十三天》中有出演过,也知道她是他北电的师妹,于是问他对这位师妹的看法。
陆远还能咋办,面对乌压压的一片记者,只能委婉的表示:“景恬是一个非常真诚、坦率、勇敢的女孩,未来可期。”
至于景恬戏里的表现,表演上是否有天赋,那是一个字都未提及。
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隔了几秒钟,景恬又发来消息:“师兄,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满脑子都是媒体说我没有表演天赋,你之前是不是在骗我。”
她还配了个委屈巴巴的小表情。
陆远:“.”
他安慰道:“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要去分心关注那些流言蜚语。章子依等圈内不少女演员,也都是一出道就出演大制作,同时也面临巨大的非议,可以说是被骂大的。不要怕挨骂,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要学会在非议中成长。”
说完鸡汤,他又补充了句:“选一个好的剧本吧,师妹加油,未来可期。”
景恬:“.”
草草的敷衍景恬几句,陆远爬起床,洗漱一番,为今天的戏做准备。
赶到剧组的时候,人还未齐,他在车里等了等。
今天的这场戏很重要。
要拍的是赛貂蝉死后,李大本事醒来后的戏份。
《番号》前半段喜剧、爆笑连连,后半段悲剧、悲壮惨烈,是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情节设置。
话说经过一番残酷血战之后。
盘踞在冀中平原武义县一带的鬼子骑兵队,终于被消灭在了大山深处的野狼谷地。
鬼子的骑兵队队长,连同他手下的百余名豺狼虎豹,在地雷爆炸声中全部灰飞烟灭。
但,这一仗下来,武义县县大队遭受了非同一般的损失。
和他们一道并肩作战攻击日寇的“红枪会”,其间一帮好汉们也同样死伤惨重,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大队长李大本事身负重伤陷入了昏迷。
他手下的兄弟们也几乎损失殆尽,从一百多号人马减少到了不足三十人。
他的新媳妇,红枪会的二当家“赛貂蝉”,也在这场残酷的战斗中殒命沙场。
就在李大本事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上级来了命令。
将他手下的这支人马升级整编成了独立团,并由其担任独立团的团长。
“全场保持安静。”
“action。”
陆远坐在屋檐下的青石台阶上,身旁放着一坛酒和一只老黑碗。
他的头发散乱,上面别着一把木梳,那是赛貂蝉生前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他的脸色蜡黄,神情憔悴,不过,憔悴的神情里倒有几分难以言喻,神经质般的喜悦。
很矛盾的神色,让监视器前的徐记周心里称赞连连。
场内,一帮生死兄弟围坐成一圈,陪着李大本事。
某一刻,陆远斟满一碗酒,端起,笑嘻嘻地看向大伙。
“今天,是我和我媳妇大喜的日子,大家一定要喝,喝美,喝好,来,我先干第一碗。”
说完,他扬起脖子,“咕咚咚”,一碗酒便下了肚。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李大本事中了哪门子邪,可又不好多问,只好强装笑脸陪着他一饮而尽。
一碗酒下肚,陆远的情绪便高涨起来,他又给自己倒一碗酒.
“还是咱有福气,咱今娶了媳妇,以后就有人疼我了。兄弟们,你们也要喝好,要不让我媳妇瞧见了笑话。”
顿了顿,他扬起杯子,接着说:“这是我媳妇敬大家伙的酒,刚才她还在给我梳头呢。她可盯着大伙呢,今你们不喝好可不行。”
说完这番话,他一阵大笑,笑声中透露出几分悲凉,笑得涎水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哧溜溜”,又一碗酒灌进他的愁肠,他喝的脖子上青筋可见。
“砰!”
一只酒碗被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只见铁脑壳陈大山猛地站起来,上前揪住陆远的衣领,冲他怒吼。
“别发癔症啦,李大本事,你的脑袋让酒给喝懵了?我告诉你,你媳妇死了,死了,你清醒清醒吧。”
陈大山的台词念的很急,唾沫星子满天飞,但现场没有任何人关注。
包括沉浸在角色里的陆远本人。
围在周遭的人,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懵了,一个个木然地望着他。
因为这俩人都没按剧本演。
陆远手里举着那把木梳,怔怔地瞧着铁脑壳,半晌无语。
片场陷入一片死寂。
沉默过后,他抖抖索索地站起身子,紧盯着铁脑壳。
“眼红,你看见我娶媳妇你眼红了.你们心里在想,你小子可不赖,这日子过得多舒坦啊。
可那些死了的弟兄,谁给他们做媳妇呢?但你们只能想,只能说,能把我咋滴我今就娶媳妇儿了。”
他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铁脑壳被他的这番话怼得不知如何去应答。
转过身,他跑到一边拎起一坛子酒,郁闷的仰起脖子就喝了起来。
其实,李大本事心中的苦大家都知晓。
他刚娶过门的媳妇死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没有人会与他较真,更没有人忍心去揭他心底深处的这道伤疤。
就见陆远走到场地中央的开阔处,抬起头,仰望天空,对着云间赛貂蝉远离的身影大声哭诉。
“独立团啦,团长啦。媳妇,你听见没?.我不想当团长,不想看见我那些弟兄们嗷嗷地惨叫,不想看见满天飞的胳膊、大腿。我就想给大伙弄个名分,让鬼子天天念叨,做梦都做噩梦”
镜头推进,此时陆远的脸上已满是泪痕,泣不成声。
他走回屋檐下,再次站到高大的青石板上,冲着灰蒙蒙的天空,喊出了那句压抑已久的心底话。
“媳妇,知道咱为啥和他娘的小鬼子玩命了吧?”
这一句声嘶力竭地呐喊,如一把利剑,直刺远方的天宇,在云海间久久地激荡,回响
“好。”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