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杨宁开口,孟通丑脸一沉,冷冷喝道:“杨宁,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司礼监秉笔大太监,当值之时却一天不见人影,如今司礼监如此重要的议事会议你又迟到这么久,你还有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将朝廷放在眼里,将我这个司礼监掌印放在眼里?”
孟通这一上来就发难,整个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杨宁心里不由有些恼火:妈的,当初阴老子,将老子派去当监军,想借卜昌的手加害自己,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如今刚进司礼监第一天,又来找老子碴,如今老子可不是当初任人捏扁捏圆的小太监了,当着这么多人,不给你点厉害,以后还怎么在这司礼监混下去!
“孟公公!”杨宁一翻白眼,阴阳怪气地道:“我杨宁昨日才刚刚自西征前线归来,进京城时,皇上金口特许,让我去给主子永宁公主请安,并多叙叙主仆情谊,那意思自然是不用急着来司礼监当值,皇上说这话时你也在场的。我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忠实地履行着皇上的吩咐,怎么现在到了你孟公公嘴里,就成了我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了呢?”
孟通脸色更见阴霾,冷笑道:“你还敢和咱家狡辩,当时皇上是说准你去给公主请安,并叙叙主仆情意,可你昨日在福宁宫呆了并没有多久,接着就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再出去,就直到现在才回来,你就是这样与公主叙主仆情谊的么?”
妈的,看来这孟通眼线不少啊!
“孟通,你好大胆,皇上自管交代了,我与公主如何叙情谊,焉能是你过问的,我出去,那自然是公主的吩咐,怎么,你是不是想将公主叫来对质一番呢?”既然撕破了脸皮,杨宁也就不再与孟通客气。
“你——!”杨宁的嚣张气得孟通满脸通红,一张丑脸扭曲得丑上加丑!
“咳咳!”冯保干咳了两声,慢悠悠开口道:“孟公公,依咱家看杨公公出征刚回来,事情自然比较多,今日没来当值自也情有可原,咱们就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计较了吧,还是谈正事要紧!再说,咱们当奴才的,自然是围绕着主子转了,别说杨公公,就算孟公公您,不也是整天伺候在皇上身边么,哪里又有空常到这司礼监来了!”
孟通的丑脸更是难看无比,但他看来自知道口笨嘴拙,怒极反笑道:“嘿,冯公公说得极是,是咱家有些小题大做了,杨公公,还请快点落座,咱们谈正事吧!”
杨宁默契地与冯保对望一眼,才得意地走到座位上坐下,场内的太监主事和掌印们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表情各有不同。
在这场司礼监两大“大佬”、外加一个司礼监风头正劲之“新锐”的冲突中,冯保与杨宁的联合轻易就击败了孟通,这让场中大部分忠于孟通这一系的太监们不由暗自心里起了掂量,而场中少部分忠于冯保的势力则人人脸上露出意气风发的神色!
待杨宁坐定,孟通压了压刚才的郁闷与火气,才开口道:“对于此次俺答之孙把汉纳吉率部众十余人来降我大明之事,皇上让咱们司礼监和内阁都拿出一个意见,如果各位没什么异议,咱家就将意见呈报给皇上了!”
俺答汗?把汉纳吉降明?杨宁提到这两个词语,立刻联想到了明朝历史上发生的一件大事。
具体的细节他记不清了,但大概却还记得,当时这俺答汗是蒙古土默特部的首领,好像是为了和孙子把汉纳吉争抢一个叫“三娘子”的女人,惹得祖孙反目,把汉纳吉一气之下就跑到了明朝境内要求归降,当时这事在明朝朝廷闹得沸沸扬扬,围绕着是否接受这把汉纳吉的投降,朝廷上下分成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最终在当时主持边防的张居正努力下,接受了这把汉纳吉的投降,并以此为契机,使得大明与俺答汗达成了和谈,这个事件在历史上被称为“俺答封贡”!
杨宁当时记得,各种史书上对这次“俺答封贡”评价极高,双方达成和谈以后,结束了双方持续二百多年的兵戈相加的局面,明朝封俺答汗为“顺义王”,俺答自此向明朝象征性缴纳贡品,双方还开通了互市,从而使明朝北疆百姓与土默特百姓享受了几十年的安定有益生活。
“不知道刚才诸位形成了什么意见?能否让我也听听?”杨宁插话道。
孟通冷哼一声道:“司礼监上下一致通过,不接受把汉纳吉此次归降,但可将其软禁,以让俺答投鼠忌器,不敢再犯我大明!内阁次辅高阁老也是这个意思!”
“孟公公,刚才咱家就已说过,咱家还没决定是否同意这个决定,再说,好像内阁张大人却是主张接受把汉纳吉归降的,他是主持边防的阁臣,他的意见应该比高大人来得更中肯一些吧!”冯保发话了,这话也是在告诉杨宁大体的情况。
杨宁一听自是明白,冷笑道:“反对人家归降,还要软禁人家,想出这个主意来的可真是脑子比猪还蠢了!”
孟通顿时气得大怒,手指杨宁道:“杨宁,你不要仗着立了点战功就如此无法无天,有话说话,干嘛说得如此难听,你这话可是将高阁老也骂进去了,若是传到他的耳朵里,哼哼!”
杨宁轻轻一笑道:“孟公公,我杨宁就算立了这点战功,也是多亏了你孟公公,若不是孟公公在皇上面前一力举荐我,我能有今天么?”
这话正戳到孟通的痛处,当初他本意是想让卜昌制造点意外,在战场上解决了杨宁,谁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杨宁不但没死,反而斩了卜昌,履立功劳,如今一跃成了内监衙门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私下里肠子都悔青了!
没等他发作,杨宁神色已是转为严厉道:“我大明一向号称礼仪之邦,人家千里迢迢来乞降,我们非但不接受,还要软禁人家,试问这样以后,日后又有哪个蛮夷敢再来归顺我大明?这是在毁我大明的声誉,造成的恶劣后果难以估计,抱有这样想法的人,不是蠢猪是什么?”
“可、可这蒙古鞑子,几百年来数次入侵我大明,夺我大明财产、杀我大明百姓,如果我们接受了他们的归降,又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再说,这把汉纳吉区区十几人来投,我们又要之何用!”孟通振振有词解释道,说得唾沫星子乱飞,冯保离他最近,不由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杨宁冷笑道:“真是可笑,天下百姓要的是安定,可不是朝廷为了战争给他们征收的越来越重的赋税,这把汉纳吉是只有十几人,可是你要知道,他却是俺答汗最疼爱的孙子,只是因为一时与祖父抢女人争风吃醋,才脑子进水了来投我大明,这本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咱们本可以利用此机会与俺答达成和谈,使得北疆实现安定,可若是软禁了其孙对俺答进行要挟,他要一怒之下,携几十万铁骑南下,到时候咱们拿什么来抵挡?”
孟通不屑道:“哼,你这分明是长他人志气,灭我大明威风!咱们大明兵强马壮、将广粮足,又何惧他区区几十万鞑子!”
看着那张得意洋洋的丑脸,杨宁真恨不得上去扇他两个耳光,他盯着孟通,声音缓缓道:“那就请孟公公告诉我,咱们的兵强在哪,马又比那些土默特精锐铁骑壮在哪?咱们大明有几个能征善战之将,最关键的,咱们的钱粮又足在哪?”
这一问让孟通哑口无言,他平日里的心思都是琢磨着如何讨好隆庆、伺候隆庆吃喝玩乐了,却又哪里知道这些,不过他仍是嘴硬道:“反正咱们大明就是富强,岂是那些蛮夷能比的!”
“孟公公,不懂就请不要乱说,据我说之,只是此次宁夏平叛,朝廷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府库钱粮,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去支撑这样一场战争了,若是激怒了俺答,就算咱们最终能抵挡住他几十万大军的入侵,只怕咱们大明就要耗掉最后一点仅剩的底气,到那时——,到那时是个什么样子,就谁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