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这种事呢,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是有些困难。在尤华村这些年,尤婶算不上宠我,但尤斌却是对我极好的。每次尤婶让我做啥重活,我还没开口,尤斌就抢着把它做了,也因此,我也勉强算得个十指不沾阳。
这不,才走了半日,我便觉格外难耐,腿似坠了巨石一般,连神思也略恍惚起来。恰至杳无人烟的荒道,迷糊间听到一阵响亮的马蹄,似有人喊了一声,眼前赫然现出两只蹄子,张扬得恨不能拍到我脸上。
满身疲倦霎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腹惊恐。
“吁”马上人紧勒着缰绳,那马扬蹄嘶鸣一声,竟生生地顿在了我面前。
“这位姑娘,可是受惊了?”那人匆匆行至我面前。
我从呆怔中回过神来。
面前立着一鸦青色锦袍少年。他面容幼嫩,眉目间尚且携着稚气,此刻正手执着缰绳,略有忧色地将我望着。
我摇摇头。
那人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忽而转头朝后道:“公子,她没事!”
似有人“嗯”了一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深绯色衣衫男子坐于白马之上。他背对着太阳,冷清的面容衬着晚霞,仿佛身溢着渺渺辉光,氤氲而缥缈。
美好得如同一幅工笔画,竟不似身在人间。
我砸吧砸吧嘴,又将头狠狠甩了一甩,眼前情景方才真实起来。
之前那少年递给我一个水壶:“姑娘怎一个人在这里?这般炎热的天气,一个弱女子,断不该独自在外的!”
我撇撇嘴。
正值夏日,纵是已经到了黄昏,太阳也仍旧照得欢畅。往常的这种时候,我都在屋里躺着,或者在鸳鸯楼里磕瓜子听故事。可如今这情形,我却是万不敢回去的,倘若尤婶来强,我根本挣都没得挣。
生平第一次,我格外希望自己是被长大的!至少那样,我还能养出一身力气,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我接过那水壶,小声道了句谢,捧起它便仰头喝了起来。
午时走得匆忙,便未带任何干粮。此刻涓涓细流落入我喉咙,带过一阵清凉的感觉,瞬时觉得这清水竟比琼浆玉液还要好喝。
于是一不小心,那水壶就见了底。
我极不好意思地把壶还给那人,他掂了掂,露出个不可置信的表情,又将它反过来口朝下倒了倒,却只落下了三五滴水来。他震惊地看着我:“姑娘,你……这可是大半壶水啊!”
我更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且于不自觉间打了个清新脱俗的水嗝。
那人面色一僵,似还想说什么,可后面那男子却截住他:“青玄,天色不早了,赶路要紧!”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起身将那壶拴在腰间,利落地翻身上了身边那匹枣红烈马。
深绯色衣衫男子勒了勒缰绳,白马听话地踏步往前。到我身边时,他忽然道:“快入夜了,姑娘身处这荒郊野岭,总归是不太安全!”
两马蓄势待发。
我心中一急,匆忙道:“等等!”
两人停住身形,那被唤作青玄的少年问道:“姑娘可还有事?”
我目光却胶着在眼前男子身上。马上的他坐得端正笔直,盛夏的霞光勾勒出他的侧颜,横飞的眉尾,笔挺的鼻梁,甚或那精致的唇瓣,都似精心雕琢过一般,多一笔嫌多,少一墨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