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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1 / 1)

之前说了,淑安长公主和杨太后颇为志趣相投,除了一起礼佛,她们还很喜欢给别人当媒人,经常进行一些保媒拉纤的活动,并且身份也不会局限于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哪怕只是一个寻常的四等侍卫或者即将放出宫的宫女,她们也很乐于为对方相看。

虽然贤安大长公主不能理解这种女性到了一定年龄,就会突然冒出来的奇怪做媒爱好,至少她没有,但杨太后和淑安长公主是真的很热衷。

不苦作为小一辈里至今还没有结婚的老大难,是所有人眼中贤安大长公主生命里的一道劫。

淑安长公主很愿意为姐姐排忧解难,她在不恋爱脑的时候,对家人真的挺好的。

只有不苦大师还在奇怪,这王氏怎么就这么容易被说服了呢?

王掌柜此时也在奇怪此事。

他昨天去驸马府看妹妹,在听说了事情后,整个人都吓到腿软,差点瘫坐在地上。是的,王氏现在就堂而皇之的住在驸马府,与其说她是个外室,不如说她是“内”室。淑安长公主一直生活在公主府,几乎很少会来驸马府,也就给了驸马玩这一手灯下黑的机会。

这也是淑安长公主不敢确定驸马到底有没有养外室的原因,驸马虽不常去公主府,却也没有常常离开驸马府,让她实在不好判断。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被驸马侮辱至此。

“那姓秦的就是个贱皮子。”淑安长公主的驸马姓秦,一直被王掌柜的妹妹王氏称为姓秦的。

王氏生的其实并不算多么美艳,却很会和男人打交道,走的是解语花路线,仿佛全世界就她最了解他。

“根本没什么好怕的。”王氏一边涂着蔻丹,一边安抚哥哥。

旁人看着王掌柜的妹妹周旋于一个又一个男人之间,总会下意识的就觉得是王掌柜卖妹求荣。但实际上,王氏才是兄妹里真正做主的那个。她短暂的结过一次婚,但还不到一个月丈夫就死了。秦驸马不是王氏攀附上的第一个男人,却绝对是她最为看不上的一个。

自私,无能,又自以为是。

除了一张脸勉强能看,真的是一无是处。

看着自己哥哥没出息的样子,王氏蔑笑了一声,然后就轻轻吹着猩红色的指甲,扔下了重磅炸弹:“你真正该怕的是东厂。”

“什、什么?东厂?”王掌柜连语调都变了,尖细的宛如一个公公,“这里面有东厂什么事?你怎么会得罪东厂?!”

王氏一把将拿来的药扔到了桌子上,眼眉上挑,尽是嘲弄:“对方以为我是个什么无脑的深宅妇人,或者……是满脑子只有风花雪月的淑安长公主。他告诉我驸马在外面又看上了一个外室,我若不做点什么,恐怕马上就要是明日黄花了。”

“这不是纯纯编故事,故意挑拨吗?妹妹你可不能信啊。”王掌柜是真的怂,连那药都不敢碰一下。

“那倒未必。”王氏对于这件事有一番自己的见解,“这确实是姓秦的能干得出来的事,他就是个色中饿鬼,能被我留这么几年,已经很不容易了。连公主都看不住他,你妹妹我又算什么?少痴心妄想了。我估摸着事情是真的,对方只是正好拿这事做了个筏子。”

王氏甚至觉得很可能是秦驸马的那个新外室露了马脚,才让贤安大长公主顺藤摸瓜发现了她的存在。大长公主为了怀孕的妹妹就找上了东厂,想要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件事。

而东厂挑中了她。

“那我们怎么办啊?”王掌柜根本没什么自己的主意,只一心看着妹妹,“驸马靠不住,贤安大长公主又肯定想我们死。”

现在的问题就是,不按照东厂说的去做,他们很可能会死,但如果真的做了,给驸马下毒,不还是死路一条吗?

“所以,我们选择第三条路。”王氏是不可能给秦驸马下这种让他失去能力的毒的,虽然她看不上驸马,却很明白驸马才是她们兄妹目前最大的倚仗,至少在她怀上驸马的孩子前,她不能让他失去能力。

她了解淑安长公主,只要她说她肚子里怀有驸马的骨肉,公主虽未必会如何善待她,却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带着秦家的骨血去死。

而只要得了淑安长公主的庇护,疼爱妹妹的贤安大长公主也只能投鼠忌器。

是的,王氏已经有了新目标,她看上了淑安长公主。反正都是当解语花,给驸马当,和给公主当有什么区别?不,公主更好,既不用在床上伺候人,也不用担心公主会有了新人忘了她这个旧人。

王掌柜彻底被妹妹绕晕:“你要怎么达成这个目标?”外室妄想给主母当解语花?你怎么不上天呢?

“当然是先替公主解忧啊。”王氏的想法很有她的个人特色,“公主不是喜欢驸马,但驸马却总是乱跑吗?”王氏觉得贤安大长公主毕竟是公主,做事还是太讲究了。“我们打断他的腿,他还怎么跑?可不就只能乖乖待在公主身边?届时我以照顾驸马的名义一同跟去,还能愁无法与公主朝夕相对?”

以她的口才与能力,假以时日,王氏相信她一定会得到公主的欢心。

王掌柜:“???”谁?谁们?打断谁的腿?“你是认真的?”

“对啊。”王氏把桌子上的药扫到了一边,换上了更加暴力直接的武器,她早就受够了秦驸马,又怕贤安大长公主不会放过她,所以就想到了这么一个能同时讨好两位公主的剧本,“你放心,公主一定会同意接我入府的。”

她已经安排了人去公主府报信,说她惨遭驸马强奸、囚禁,还怀了孕,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冒死来请公主做主。

“你这个大舅哥,在得知妹妹遭奸人欺辱后,带人上门来救,很合理吧?”王氏一步步引导着脑子不算灵光的哥哥,若不是她出主意,他甚至都不敢吞了年娘子的产业,年娘子都死了,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两方发生了激烈冲突,一片混乱中有人无意中砍到了驸马的后背,也很合理吧?”

“后、后背?”王掌柜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衣领。

“放心,不用你来砍,我已经安排了人,保证一刀入髓。还记得咱们老家那个瘫子吗?他就是脊柱受伤,才没办法行走的。”但某些功能还在,家里给他生了孩子留了后。王氏就是从这件事里得来的灵感。

贤安大长公主想让驸马痛苦,淑安长公主想要驸马,她一石二鸟,既保证驸马一定生不如死,又能永远留在公主身边。公主们得偿所愿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和她这个小人物计较。

“我会设法尽快怀孕,真的坐实这件事。如果实在是怀不上,你就给我随便找个男人。没有问题吧?”

王掌柜被这一套消息砸的已是六神无主,掌心里全是汗了,他想着,怎、怎么会没有问题呢?

明明哪里都是问题啊!

但王氏根本听不进去她哥哥的劝,因为她也知道她的计划太匆忙了,可:“想想东厂。”那可是活阎王执掌下的东厂,她生怕自己不尽快做事,第二天就要魂归黄泉。在东厂眼里,他们的命根本不是命,他们不做事,那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你想跟着我赌一把,自此在公主身边吃香喝辣,还是想被东厂杀死?”王氏下了最后一剂猛药,“想一想你的好兄弟柱子。那就是完不成任务的败家犬的下场!”

王掌柜一想到柱子,立刻就坚定了决心。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苦在姨母府上就这样听了一脑袋结婚的重要性,以及各个适龄的名门闺秀与他有多么般配。这个侍郎的女儿擅长书法,那个少卿的妹妹喜欢道门的。

“道门不就是你的善恶观吗?姨母保证给你找个能与你一起清谈的好姑娘。”

“人家姑娘好是好,但凭什么看上我啊?”不苦大师很有自知之明,他这个人贫嘴又不求上进,长得也不算多么出挑,还有点好吃懒做,既没入朝,也无甚活计,平日里就是顶着个公主子的头衔到处混日子,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能看上他?

而如果这些都不与姑娘家说清楚,那不纯纯诈骗,耽误人嘛。

淑安长公主无语凝噎,你既然都知道你的这些毛病,你倒是给我改啊!但她也不好说得这么直接,毕竟这可是她的亲外甥,纵不苦有千般万般的不好,在淑安长公主看来,他也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好孩子,她安慰他:“也有姑娘不计较这个的。”

“怎么会不计较?”不苦一脸诧异,“嫁人嫁汉,穿衣吃饭。她不图这些图什么?好日子过多了,非要跟着我过体验一下有今朝没明日的刺激?那这姑娘的爱好可够特别的。”

“那你是图什么啊?!”淑安长公主也是不明白了,明明不苦有这样好的条件,到底是怎么把日子过成今天这般模样。

“对啊,我是图什么呢?”不苦大师不由陷入了沉思。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淑安长公主:“……”

趁着姨母也被带入了逻辑的怪圈,不苦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得到了他带来的童子一个信号手势,还真的有人来试图找公主,但已经被他们拦下来了!

不苦回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干得漂亮。

与此同时的秦驸马,已经倒在了一滩血泊中,疼的生不如死,却硬是没有昏过去。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打湿了鬓角的碎发,整个人的表情都疼的有些扭曲。但这还不是最让他感觉到害怕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双腿无论如何都不听使唤,已经动不了了,他根本不敢深想。

王氏就跪在他的身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主心骨。一边捂着他的伤口,一边慌乱惊恐,就像已经乱做一团的驸马府,根本没有人记得要在这个时候干什么。

秦驸马满口鲜血,想要对王氏说,快特么别哭了,叫大夫啊,叫大夫!

然后,他就明晃晃地感觉到王氏在他的喉咙处摸索着什么,不等他问,那边已经找到了对应的穴位,并没有一点犹豫的就死死的压了下去。秦驸马整个人都懵了,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王氏在干什么,他说不出来话了。

但这还不是结束,王氏不仅要保证他无法说话,还要保证他无法写字。

他眼睁睁的看着王氏从袖中拿出随身的匕首,又快又准的挑破了他的手筋。现场实在是太混乱了,根本没人注意到只会哭的王氏做了什么,只有秦驸马这个当事人是唯一的目击者,可他却已经再无法发出声音。

在一阵钻心刻骨的疼痛中,他像发了疯一样开始试图大喊大叫,却只剩下了“啊”,“啊”的音节,再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目之所及,只有王氏看上去在哭、实则一片漠然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太后爱做媒:这个想法来自历史上的孝庄。在一般人的印象里孝庄应该是个挺事业心的太皇太后,但根据一些史料记载,孝庄在后宫里最大的爱好就是:礼佛、接待娘家亲戚(蒙古来人)以及……给别人做媒,不只是满蒙贵族,她做媒的范围还包括了侍卫和宫女。别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我也理解不了,但现实里好像也确实有这样的长辈,在到了一定年纪后,就非常热爱当媒人了。

认错爹的第六十八天:

淑安长公主最后还是知道了驸马的事。

只不过不是王氏希望她知道的版本,而是连亭准备好的说辞。

说老实话,连亭在了解到了王氏的生平以及种种经历后,是猜到了王氏会搞事的,但哪怕是他,也没想到王氏最后能搞出这样血腥的大场面。

让连大人在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明白了絮万千身边的人就没一个省油的灯。不管是支持她的,还是背叛了她的,尤其是几个主要女性,她们聚集在她的身边,迸发出了让人叹为观止的拼搏精神。目标明确,头脑清晰,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为了活下去,她们总能做出规则之外又合乎逻辑的惊人之举。

如果王氏能效力东厂,以她这种谁都能聊的性格、随机应变的能力,说不定能成为一个非常不错的探子。

可惜……

从王氏背叛絮果他娘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为敌。

连亭一个眼神,侧峰就带队冲进了驸马府,亮出身上的银制腰牌,就轻松控制住了府上本就慌作一团的下人。腰牌的正面是侧峰的副千户职位,背面是“东厂办案,生死不论”的胆寒字样。下人们在闪着银光的佩刀面前,面露惶惶,不知所措。

东厂的番子其实没怎么为难这些仆从,他们径直就进了前院,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王氏兄妹。

东厂这样大咧咧的一字排开,站在院门前,王氏还有什么不懂的呢?她的放手一搏,并没能博到她想要的。但是,没有关系,她还有后手,王氏当下就哭着大呼起了冤枉。

一番念唱作打,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驸马受伤了,你们东厂不去抓凶手,抓我一个弱女子做什么?

王掌柜也是在妹妹意有所指的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其实他也在妹妹的计划里。如果一切顺利,那自然是兄妹一同享福。可一旦中间环节出现了什么差错,好比现如今这样,那他就会被推出来当替罪羊,成为她断尾求生的“不得已”。

人是他带进来的,秦驸马也是他的人砍伤的,甚至连掉落在地上、疑似挑断了驸马手筋的匕首,都是他从南方买来的舶来品。

都不用东厂盘问,王掌柜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幕后主使。

这可真是他的亲妹妹啊!王掌柜只觉得荒谬极了,甚至很不合时宜的生出了一个惴惴猜测,这不会就是他背叛了年娘子的报应吧?明明按照娘子的嘱咐,只要她的孩子健康长大,他们就能在未来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产业。她都安排好了,她不会亏待跟过她的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鬼迷了心窍,莫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不!

他比年娘子幸运,至少他还会说话!

王掌柜在想通这点后,立刻就开始求饶:“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啊,老爷您明鉴,都是我妹妹的主意,是她想要让驸马不良于行,再不能找外室。”

躺在地上的秦驸马,在听到王家兄妹的狗咬狗后,简直愤怒到了极点。哪里来的外室?你妹妹不就是我的外室吗?我什么时候又找了?我怎么不知道?不对,东厂都来了,为什么还没有人管我?叫大夫啊!

侧峰根本不想给秦驸马眼神,生怕他治的太早能救回来。

不过,表面上,还是要给予秦驸马一定的关怀,有个番子就正在秦驸马的身边,鼓励着他再坚持一下。

秦驸马都快疼死了,非常想骂脏话,有本事你给我坚持看看啊?!但可惜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

他真的太疼了,能够明显感觉到血液的流失,恨不能就这么晕死过去。可偏偏每当他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声音开始喊,不要晕啊,不能晕。甚至如果他有一点点眼神涣散的趋势,对方就会上手掐人中,想尽办法又把他唤醒过来。

就好像不是在救人,更像是单纯的折磨。

可当他愤怒地看过去时,对方脸上的表情又是如此真心实意的高兴:“太好了,太好了,驸马还有气儿,您再撑撑,大夫马上就到了。”

秦驸马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也没分清这些东厂到底要干嘛。

东厂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他们就是单纯想拖延救治时间啊。当然,明面上他们还是给了一个秉公办案的理由的:他们怀疑王氏兄妹侵吞了不少非法财产,本是想要缉拿他们去交代清楚的。

只是没想到在执法的过程中,又无意撞破了王氏兄妹的杀人现场。

他们还什么都没问呢,王掌柜就已经主动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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