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木凳上,咬紧牙关,由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声喊叫,直到最后一记板于重重落在已然血渍斑斑里衫而出的臀上,她冷汗涔涔毫无血色的小脸再也抑不住地一僵,强撑着最后一口微弱的气息,还想努力翻身下木発。
不愿亲自观刑的礼公公直至板声结束才绕出门外来,见她凄惨伤痛的狼狈模样,苍眉微皱,目光瞥了两旁的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抹了抹一头汗,会意地忙上前去。“阿童姑姑,你莫起身,我们备了担抬,立刻送你回宫女房。”她只觉下身火烧般剧痛难当,微一动弹便疼得几乎要了人命,眼前阵阵晕眩发黑,仍勉强挤出一丝笑“谢谢。”
小太监们鼻头一酸,眼眶红了,不敢再多说什么,轻手轻脚地将她移置到棉布细造的担抬上。
“阿童。”礼公公突然唉了一声。
“是。”她清秀脸庞苍白若纸,挣扎着抬起头。
“太倔强不是件好事。”礼公公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一步错,便是粉身碎骨。”她低低道:“阿童没有后路。”礼公公默然无语,挥了挥手,让小太监们小心抬了她下去。
宫中向来有两套截然不同的运行系统,例如主子伤了病了,自有太医竭诚尽心医治,若是奴才,往往是同房之中的宫女或太监相互煎药上药,能好是贱命不死,若不能好,便是像泡沬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宫中,谁也不会多问一句。
阮阿童毕竟是皇上身边的首领大宫女,就是太医都要另眼相看三分的,只是她坚持压下这事不让人知道,所以当小太监小心翼翼将她敢在宫女房冷硬的炕上时,仅有个名唤阿翘的小爆女等在一旁,熟练地端过盆清水、干布和瓶瓶罐罐的伤药,准备接手。
小太监们退了下去,屋内仅剰阿翘和痛到几无声息的阮阿童。
“阿童姑姑,会有些疼,你忍着点。”阿翘轻轻褪下她血迹斑斑的衣裙,虽有心理准备,仍是被那血肉模糊的伤势惊得倒抽了口冷气。“怎、怎么会伤成这样?不对啊,不就是二十板子吗?而且礼公公不也让人缓着手劲儿打了吗?怎么还会这般严重?”“其中执杖的一个很眼生”阮阿童声音低微得几不可闻,嘴角牵起一丝苦涩讽刺的笑。
阿翘立时明白了过来,又气又难过。“白淑妃欺人太甚,雪玉杯是她砸的,姑姑都替她背了这个黑锅了,她居然还一”“也不一定是她”
宫中这一池水太深,有人明刀明枪,有人借刀杀人,还有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十二年来,她也见识得不少。
反正一摊上他,她就没好日于过,早已认命。
“阿童姑姑”阿翘忍不住哽咽。
“嘘,莫哭没事的。”她想动,又是疼得一阵钴心刺骨“什、什么都重说了,帮我上完药后,照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莫教旁人拿住话柄了。”
“是。”阿翘强忍心酸,尽量放轻了手势替她清洗、上药。
就算硬气如阮阿童,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痛昏了过去,原就无半点血色的小脸更是惨白得吓人,全身却渐渐升起了不祥的灼烫热
一旁照料的阿翘慌得胆战心惊起来,都说杖伤最怕感染发热,万一
不行,她担不起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童姑姑送命!
可眼下后宫中的嫔妃娘娘及备股势力斗得正欢,也不知几个领头太监公公和大宫女是不是已经选边站了,再加上众人早就眼热阿童姑姑在皇上身边的地位与重要性,假若有机会胡里胡涂便弄死了她,想必他们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怎么办?怎么办?”阿翘急得团团转。
天气还是一样的好,放眼望去还是一片花团锦簇、春色满园,面前的酒依然是那么地香醇,四周飘荡的也还是他素害的淡淡龙涎香。
但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不自然让人不痛快了。
懒懒趴在龙榻上的玄清凤止不住心中恼人的烦躁,翻身坐起,乌黑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背后,俊容微微一皱,甩下手上那本春宫画卷,瞪向低眉垂眼侍立在二十步外的宫女。
今天又不是她。
好呀,脾气倒是比朕这个皇帝还要大了,都已经两天了,她还赌气不肯露面吗?
到底是他主子还是她主子?动不动就对他撂脸子撂狠话,明明就知道他再恼火也不可能当真治她的罪,还故意矫情地来个什么“禁足自省”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成心活活气死他不成?
玄清凤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几番反复,最后还是帝王的颜面胜过一切,故作无事又躺回了龙榻上。
“皇上,范总教头求见。”
“不见!”哼,朕在气头上,谁人来都一样。
“可是范总教头说有内宫急事禀告皇上”太监面带惶恐,偷偷瞄了一旁的阿婉。
阿婉心下一跳,有些慌乱起来。
“内宫急事?”玄清凤打了个呵欠,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春宫画“唔,又是哪宫娘娘抓花了哪宫娘娘的脸了?”“是阿童姑娘的事。”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一个奴婢罢了,干朕底事?”玄清凤指尖一僵,随即慢条斯理地又翻了一页,像是突然对里头某个高难度的姿势产生了兴趣低着头的阿婉脸色一白,强自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