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莼羹,未下盐豉’可有听过?”见郑媞瞪着眼睛猛瞧食案上热气腾腾的两道菜品,邵启不由得张口问。
“我在《齐民要术》中曾见过记载,做羹之配菜,莼为首选。”郑媞执着汤匙在这外观形色不审美观的脍鱼莼羹里搅了搅,随之溢出的香味却十分浓郁醇厚,让她这馋猫属性的家伙有些尝一尝的*了。入口之后,果真鲜美,不禁赞道:“一点儿都不腥气,还没有讨厌的生姜味儿,滋味极好。”
邵启显得有些得意,举箸捞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一清二白的阳春面吃了两口暂且果脯,继而大言不惭道:“我没说错吧?”接着又介绍道,“跟你说啊,这也就这时节能吃得到了,得是四月里湖里莼菜生茎但是又尚未长出叶子来的时候,将之取来,配玉脍做羹,其味最是鲜美。这还是卫阿婆用秘法存住的哩,再过几日可就吃不到了。今儿个算是你运气好。再尝尝看这个跳九炙看,合不合口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邵启的话语中似乎隐隐含着一丝献宝……好吧,在注重吃食的郑媞的眼里,却是是宝贝了。不过很显然,郑媞这会儿的注意力大半都在菜品上了,还发表评论道:“色香味中只差了一个色了,若是能再鲜亮一些就更好了,这莼菜叶子有些绿中带黄了,定然是贮存的方式不对,明年我存一些四月里生出的嫩莼菜,届时让卫阿婆做行不?”说着,感觉自己好像占了大便宜了,又想到先前邵启还给过自己桃花酿的方子,这会儿又要吃人家的东西,似乎太小气也不太好,心中挣扎一番,忍痛道:“要不这样儿吧,我将这贮存之法给你,你将这脍鱼莼羹的方子给我?”到最后还是小小地奸诈了一把。
谁料邵启却是想也不想地就说:“不要。”
郑媞瞪圆了眼睛,心里头闷闷地想,原来先前给桃花酿的方子那么大方都是装的呀,阿耶跟阿兄一不在就原形毕露了!但是又想,这是人家的东西,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她虽是个小女子,却也不是无耻之人,既不肯,也就算了。转而又去夹那跳九炙……其实就是肉丸子,却不知有何妙处,让邵启一赞再赞。
“娘子,这跟您琢磨出来的汤浴绣丸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呢。”阿纪跪坐在旁给郑媞面前的米饭上淋上一勺子这跳九炙的白汤,一边用又惊奇又疑惑地口气道。
郑媞此时吃掉了一只丸子,闻言道:“不是,不一样。”然后有些惊奇地问邵启,“这可是义宁卫氏的食谱?我怎的从未见大伯母做过?”
邵启此时已经干掉了整整三碗面条,腹中已有了六七分饱,便放下了竹箸,回答她说:“不是。”然后说,“你若是喜欢的话,可以常来这儿吃,我会跟卫阿婆说的。”
郑媞:“……”这人的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不禁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要贮存鲜果蔬菜的方子?我只要你两道菜哦?”
邵启依旧万分果断地摇头,坚定道:“我要这作甚?君子远庖厨,我又不会做菜,嘴馋了问你去要不就得了?你若是想吃了也过来,我又不会赶你。”话语中颇有一股理所当然的意思,还十分熟稔,闹得郑媞脑仁儿一抽一抽的,总觉得怎么这样怪异。再回想自己先前怎么会这样轻率地认为这位师兄很不错的,怎么会忽然就跟这人熟起来了呢?简直就是怪事!
不知道现在开始说不认识这个人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显然是来不及的,邵启抚了抚肚子,说:“你多吃一些,今儿个辰光不多,不然还能叫你尝一尝卫阿婆最拿手的驼蹄羹跟烤小豚来着……”
为什么这么自来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但是郑媞还是重新举箸,执匙,事已至此,没必要再跟美食过不去了,回去了自己个儿琢磨琢磨也是别有一番乐趣不是?郑媞自得其乐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