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内堂之后,顾承恩请了宇文昊上座,宇文昊微微一哂。坐下后却抬起眸子,瞧向站在一旁的夕鸢。
“方才不是说腿脚酸了?过来我旁边坐下罢。”他还拍了拍手边的圈椅,示意夕鸢上前坐下。
“长辈都尚未坐下,她竟要先坐了,果真是成了王妃,子也骄矜起来了。”杜氏在后头冷哼一声,音调虽不大,却真真切切的传到了夕鸢的耳朵里。
她微微笑道:“王爷厚爱妾身,只是想必父亲同王爷还有些话说,咱们这些妇道人家也是听不懂的。倒不如,我陪着母亲先回房去坐坐,我也有许多体己话儿要同母亲说呢。”
宇文昊笑道:“我是无妨,只是丞相若是有话要嘱咐你,却也只能等用膳之后再说了。”
顾承恩捻须抬眸,目光炯炯,丝毫不见老态,“王爷玩笑了,下官并无什么嘱托,你们便先回后堂去罢。”
夕鸢母亲姚氏在顾承恩跟前丝毫不敢有违背之意,福了一福后便朝着后殿去了,夕鸢连忙跟了过去。待母女二人进屋之后,姚氏的眼泪才终于落了下来,紧握着夕鸢的手道,“你出阁三日,我便足足担心了三天,那端亲王府众人待你可还好?有没有为难你?”
她与姚氏虽然没有真正的母女情分,却毕竟也受了这身子的影响,对姚氏有股不由自主的眷恋之情。如今见她满脸担忧之色,夕鸢摇头浅笑,语气平平缓沉稳,“母亲放心便是,方才王爷同我进来的模样,母亲也瞧见了,在王府并不曾有什么难处。”
姚氏吁了口气,眼角的细纹也稍稍舒开了几分,“若是光听你说,我倒是不很信的,只不过刚才见了王爷,当真对你很是疼爱,我也便可安心了。鸢儿,王府不比相府,无论是与太妃,与王爷,还有那些侧室,你都要仔细对付,万不可有一丝疏忽。”她眼中含着几缕唏嘘,又仿若有些无可奈何,“母亲这些年的境况,你也不是没有瞧见,这女人啊,没有丈夫的宠爱,谈什么都是虚的。”
“女儿知道,与人为善,不争不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夕鸢含笑柔声道,“出阁前母亲的教诲,女儿都记得清楚。”
只不过她还有后半句没说,人若犯我,撂倒了不算,定要打得他鼻青脸肿才行!
姚氏看着自己女儿的模样,当真是心头又是心酸,又是欣慰。她絮絮嘱咐了夕鸢一些妇德之言,夕鸢含笑听了之后,放开口道,“母亲说了这样多,倒也该女儿同母亲说些事了。”
“这头一条,便是二娘三娘她们,如今在府中对娘还依旧那般不恭敬么?”
姚氏容颜虽已不复当年美丽,眉目中却仍可见其从前风韵,只是如今眉宇中却是愁意多了些。“也不过还是老样子罢了,不过你既得了端亲王的喜欢,想必她们往后,也会知道些忌惮。”
夕鸢皱眉刚要开口,却听门外道:“姐姐可在里头么?我们来瞧瞧夕鸢。”正是府中二姨娘杜氏的声音。
怎么母女间说两句话,她们这些人也要横一脚才满意?夕鸢心头有些憋闷,却挡不住姚氏已经开了房门。杜氏同她女儿四小姐顾夕莺走了进来,跟在她们后头的,是三姨娘张氏及五小姐夕鹃。
“妹妹见过姐姐,姐姐大喜了,方才见王爷待夕鸢的模样,倒还真是情真意切呢。”杜氏坐下之后,抬起帕子轻笑道,“害的妹妹好生担心了半天,生怕王爷会介怀咱们夕鸢曾被人退婚之事,如今能够皆大欢喜,实属不易。”
姚氏的脸上有些不好看,这夕鸢被退婚乃是极大的羞辱,谁也不愿再提此事。然而如今杜氏重提旧事,分明就是见夕鸢同宇文昊伉俪情深,心生不悦了。
“二娘这话说的有趣,什么叫做实属不易呢?”夕鸢的眸子微微一转,笑意温和,不疾不徐道,“王爷是天子手足,心气度如何能与旁人相提并论?二娘这话说的,倒有些小觑了王爷的意思。”
杜氏被她的话所噎,颇有些诧异的瞧着夕鸢,眼前这神态大方的女子,当真是从前唯唯诺诺,弱不禁风的顾夕鸢么?
“姐姐出嫁才三日,倒变得伶牙俐齿起来,莫不是王府的侍妾太难弹压,所以才逼得姐姐不得不如此?”夕莺肖似杜氏的眉眼轻轻一弯,眸中尽是不屑,“如今既回了自个儿府里,身边也都是自家人,姐姐大可不必如此。”
“瞧妹妹说的,那些个侧室再怎么不安分,哪里能逼迫到我呢?”夕鸢含笑抬眸凝视着她,眼中看似温和却实则凛冽无比,“这侧室说到底也是侧室,嫡庶尊卑分明,王府可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