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张友士忽然略微压低了些声音道:“他们家原先出了事儿,许久没见,听说是回乡投奔老岳父去了。但近来又回来了,原是约了这几日有时间见一面的,没想到他今儿倒是自己逛过来了,可巧儿倒是跟蟠哥儿赶到一日了。”
薛攀听得他这么说,倒也不以为意,只道:“既然人家老远来了,也没有不见的道理,要不咱们出去迎一迎,教他一起进来,也热闹热闹。”
张友士便就答应着起身,正要同薛攀一起出门,却不料那甄老员外已经摇摇摆摆地逛了进来了。
张友士忙着上前见礼,薛攀在一旁抬眼看时,却见这老者年逾六旬,穿一身褐色布袍,形容清癯,但神采奕奕,手里拄着根拐杖,腿脚倒也还算利索,很有些“竹杖芒鞋轻胜马”的意思。
他跟张友士亲切地打过招呼,转头已经看到了薛攀和柳湘莲,忙笑道:“哎哟,原来张世兄这里居然有客,想是我来得不凑巧,多有叨扰,还望见谅了。”
他如此客套,薛攀倒是忍不住笑道:“您老人家言重了。我们哪里算什么客,不过是路过姑苏,顺路来给张世伯请个安而已……不知这位老大人如何称呼?”
张友士忙上前给几人介绍。
听得薛攀名讳,那甄老员外浑身一震,继而对着薛攀就要倒头下跪,慌得张友士几人连忙上前搀扶,好说歹说才给劝住。
扶着老爷子坐下之后,才见他哽咽道:“若不是薛大人,小老儿一家子恐怕都不在人世了。”
他这话说得严重,但薛攀却忽然想到了此人的身份。
果然接下来这甄老爷子自己就开始了自我介绍,他正是原来住在姑苏城外十里街葫芦庙旁的老员外甄士隐,也就是甄英莲的爹,那位著名的“祸不单行”甄老爷。
没有想到,居然能够在这里遇到他。
再加上他刚刚说的那番话,想来是那小英莲已经顺利回到家了。
薛攀想着解救英莲这事儿也不过只是半个月前发生的,却不料她都已经被送回家去了,林如海的动作可真够快的。
也是当时他假托了那一僧一道的名义,给出了“葫芦庙”的关键字。但仅仅凭借这个线索就能够这么快找到英莲的家人并且给送回家,这中间林如海做了多少努力自然不必说了。
不过听这个口气,林如海似乎根本没有提他自己,而是说的是他薛攀的名儿——这怎么好意思啊,明明是大家一起解救的被拐卖小姑娘,现在人家苦主倒是把他一个人当成恩人了呢。
想到这个,薛攀忙笑道:“若是说令千金的事儿,那可都是林大人的功劳,我不过就是跟着跑跑腿儿罢了。”
甄士隐哽咽道:“薛大人也不必如此过谦,两位大人将小女从那起子黑心烂肺的人手里救出来,又亲自护送至姑苏来,小老儿并拙荆两口子真是感激涕零,甘愿做牛做马,也报不尽两位大人的恩情。”
行,这是说不通了。
您老要谢就谢罢,咱们也不能真的要你们做牛做马啊。
总之孩子找回来就是好事儿。
薛攀无奈地同甄士隐客套两句,见他非得要拉着自己絮絮说着感谢,只得一边儿客气一边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张友士。
张友士也是个高情商的,他听了甄士隐和薛攀的对话,哪里猜不出说的什么,连忙也上来圆场,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倒是柳湘莲和张没药两个小的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